坐在周氏身边的季三娘素来圆融会处事,深知自家母亲不喜这个庶长子,但人既然是威远侯喊回来的,主母的颜面总得做足,省得叫人私下里议论。
她主动替周氏关切问道:“四郎进府的这些日,可还习惯?”
季玉书回过神儿,应道:“多谢三姐关心,习惯。”
季三娘点头,和颜悦色道:“你若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底下的家奴,这些日忙着七郎的事,难免有疏忽,日后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差人来同虞妈妈说一声便是。”
季玉书:“劳阿姐费心了。”
季三娘握住自家老娘的手,替她圆场子,“七郎去了,阿娘伤心难过,总得需要时日才能缓过来。
“这阵子恐要劳大嫂和三婶们多担待着些,平日若有怠忽,还请你们莫要计较。”
李氏忙接茬儿,“三娘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不见外。”
虞婆子叫人看了座,季玉书到一旁落坐。
季三娘圆滑世故,三言两语便把冷淡气氛缓和不少。
按说季玉书一个大老爷们,对妇人们的家长里短应是不感兴趣的。他却不,反而还竖起耳朵,试图从中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对面的明容同样如此。
表面上一副小绵羊的温驯,实则比他听得更细,脑瓜子飞快过滤李氏嘴里的某些话。
稍后四房那边也过来问安。
四房和二房是一母同胞,关系自要比长房和三房亲密些。
郭氏领着老六和老十过来给周氏问安。
季六郎跟季玉植同年生,只大月份,周氏看到他,不由得想起自家儿子,神色黯淡道:“六郎过来。”
季玉生走上前,唤了一声二伯母。
周氏上下打量他,说道:“你与七郎年纪相仿,平日里你俩走得近,如今他去了,少了一个伴儿。”
季玉生垂首道:“请二伯母节哀。”
周氏拿手帕拭了拭眼角,“不提这些扫兴事。”
郭氏忙岔开话题,周氏故意问起两个侄子的功课。
季玉生一一作答,得到她一阵夸奖。
三房王氏坐在一旁露出耐人寻味,她瞥了一眼当闷葫芦的季玉书,心想周氏那般夸赞四房的侄子,且还是当着庶长子的面夸赞,藏着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眼便知。
大房李氏则装聋作哑,素来不显山露水,只跟着附和了几句。
提起季六郎的功课,季三娘随口问了一嘴明容,在娘家学了什么。
明容敛了敛神儿,答道:“也没学什么,无非是四书五经女诫罢了。”
李氏道:“阿枝谦逊了,你祖母年轻的时候在京中可是小有名气,她嫡亲的孙女想来也不会太差。”
明容谨慎道:“承伯母夸赞,阿枝惭愧。”
她说话轻言细语,温柔小意的模样令在场的女郎们各怀心思。倘若明老夫人还健在,只怕是不允这位孙女进季府守活寡的。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那边时,季玉书睨了一眼周氏旁边的季玉生。
到底是毛头小子,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那双眼睛都要黏到人家身上了,这般不懂得藏心思的人,周氏若要把他过继到房里扶植,眼光未免太差。
少年人的喜好是藏不住的,季玉生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刚好明容的长相又符合他的审美,之前在灵堂上就忍不住偷看,心中一边觉得扼腕,一边又难以克制欢喜。
周氏有些乏了,遣散了众人。
人们起身陆续告辞离去。
明容出去时,季玉生又偷瞄两眼,满脑子都是旖旎心思。
回到沉香院儿后,明容仔细回忆方才在周氏那边的情形,后知后觉意会出一些名堂来。她看向张氏,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夫人待季四郎如何?”
张氏悄声应答:“估计不大待见。”
明容点头,“我也这般觉得。”
张氏年长,又在后宅里做事,见多识广,严肃道:“侯爷只有季七郎一位嫡子,现下小侯爷去了,他把养在祖宅的庶长子唤了回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奴婢心中大惑不解,既是庶长子,那姨娘又是因何缘故留在了祖宅?
“照眼下这情形推断,想来庶长子以前没怎么在京里,中间应有一些渊源。”
明容猜测道:“方才在青玉苑夫人夸赞四房的季六郎功课好,我琢磨着,她应该有打算。”
张氏提醒道:“高门大户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且又关乎着未来的爵位继承,娘子如今又是新寡的身份,在府里无枝可依,行事需得谨慎再谨慎。”
明容:“我心里头清楚。”
二人正说着,忽听外头传来荷月的声音,原是青玉苑那边差人送月钱来了。
张氏出去把婢女翠萍请进屋。
翠萍是周氏房里的一等丫鬟,二十岁的年纪,容貌生得端方,一副不容侵犯的庄重,其他房的人但凡见着她,都要给几分薄面。
她把十两纹银的月钱送上,公事公办道:“这是夫人许给沉香院的月钱,还请娘子过目后在账簿上签个字,奴婢再送回去交给管事妈妈。”
荷月上前接过账簿。
对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