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过了清明,郑芸娘带着她在后院开了一块菜地,种了些时令菜蔬。
又过了端午,郑芸娘亲手给她编了床凉席,两人每日午后,便焚着香打着扇,躺在海棠树下纳凉。
郑芸娘教她刺绣,教她女红,教她书法,教她玩乐
她们放过风筝,捕过蝶,在那长达半月的雨季里追过雨,她们在厨房做过糕点,在仓库当过木匠,在书房看过话本
日子晃神间已是中秋,那年的月饼是莲蓉的,郑芸娘在里面放了许多的糖
过了中秋,郑芸娘教她做麦芽糖,陪她收了菜地里的菜,放在酱缸里。
冬日里,郑芸娘教她画画,她画的工笔画平整端庄,淡毫浅墨,笔劲圆转,生动绝俗。
她说,只有画好了工笔,才能绣出最好看的图案。
她们守着火炉,一个看着话本,一个一脸不情愿的描着工笔画
郑芸娘每到这时便要调侃她两句,娘的娇儿啊,最爱看那话本子里,文采斐然的俊俏儿郎,待到她束发及笄,娘定要给她寻摸这样个人儿
她脸色微红,恼怒的瞪她。
逗的郑芸娘哈哈大笑,衣服上绣的素白牡丹都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摇曳生姿。
周娇年纪小,喜欢吃甜食。
郑芸娘一入冬,便每天给她买一只冰糖葫芦吃。
她不爱吃时,郑芸娘便自己吃掉。
听说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汉,在给自己最喜欢的小孙女准备嫁妆,郑芸娘便亲自出去买,还要笑呵呵的赏他两个大钱。
老汉便会激动的搓着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黝黑的脸上现出一抹兴奋的嫣红。
他把那个最好最大,占了最多糖的那个冰糖葫芦卖给郑芸娘
而那个冰糖葫芦的味道,贯穿了周娇未出阁时的每个冬天。
待到了新年,周娇的身体好了许多。
丧期内讲究忒多,但郑芸娘还是亲自下厨做了顿素鱼,两人吃了个开怀。
这一年家里的忌讳颇多,但郑芸娘从不在吃上委屈过她半点。
再到中元节时,周娇已经与去年不大相同了
她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像极了她的母亲。
郑芸娘开始教她音律,下棋
她渐渐的放下了最初的偏见,与她似朋友似母女。
出了孝期,两人还曾踏青,郊游。
周娇的性格渐渐改变,不再像以前那般敏感刻薄。
郑芸娘送她去女学,陪她去看玄音天女祭,带她去听戏,跟她去参加同窗的小宴
她教她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洒脱
她把一个有钱有闲的寡居女人,能过的多潇洒全都展示给她看
她带她去泛舟,请她喝酒,坐在雅间里看着那些所谓的学子们,在大堂里喝多了洋相百出
她把她教养的极好,从身体到灵魂。
她在外仪态端庄,文采斐然,在内灵气逼人,肆意潇洒
她看起来已经成了另一个她。
善良,大气,温和,聪慧,识大体,知礼仪,懂进退,明事理
可那终究只是看起来而已。
转眼间,她到了议亲的年纪。
郑芸娘也和别家的母亲一样,给她办了及笄礼,带她去玄音天女庙祭拜。
周娇欣然前去,却不想,那日照顾她的丫头,竟将她的贴身手帕遗落,被一男子捡去。
郑芸娘尚不知此事,她整颗心都放在了给周娇挑选人家的事上。
她的坦然已不复存在,和所有即将嫁女儿的母亲一样挑剔。
又过了几日,一男人拿着手帕,寻着线索上门,竟还是个熟人。
原来他是周家老太太的娘家人,姓冯,名尧,字敬忠。
他并非余岭人士,而是前来求学的外地学子,当年求学之时,也来拜会过郑芸娘。
郑芸娘也在她的能力内,对冯尧多有照顾。
今日再来,却是其言捡到了周娇的手帕,怕污了女方名节,便借拜会之名,将之还了回来。
他那年刚过十九,脸上还带着稚气,可眼神中全是老成。
说他相貌过人,未免有失公允,但他的长相,也算是挺拔端正了。
周娇悄悄的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冯尧和郑芸娘对答不显半分拘谨和瑟缩。
她想,他这样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与那些只会卖弄文采的酸书生一点都不同
却不知为了今日这番场景,冯尧做了几天的准备
他早年拜会周家时,便见过周娇。
那时的周娇不过十四,可一双眼睛,只遥遥的望了他一眼,便叫他想了无数个日夜。
如果说周娇有副好颜色,让他念之不忘,是不够准确的。
她的仪态气度,她的钟灵毓秀,在她还没长开的年纪,便已经有了倾国之态。
和容貌有关,又和容貌无关
可那之后他也一直没找到上门的由头,今日再来情况却又有了不同。
郑芸娘为了感激他,送了些回礼。
他也以家中母亲带来些特产为由,再度上门。
有时还会悄悄的买通小丫头,给周娇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周娇偶尔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