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等到李总管归了西,载汇觉得自己不能忘本。
于是,自己儿子金溥佑去崇文门东兴隆街的李宅吊唁。
至于为啥一定要带着才五岁的儿子呢?
载汇琢磨着李家办丧事不会寒酸,光绪三十二年的时候,李莲英的老娘病故,那可是摆了足足三十五天的流水席!
现如今虽然比不了当初,可是管吃管饱,临走提溜几大包糖饽饽总该是有的。
孩儿命苦,托生在自家,没吃过好东西,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打打牙祭。
毕竟这一顿吃下去,弄不好能饱三天。
冷饽饽虽然没热的香,可那也是正经白面香油白糖做出来的,落肚子里可比棒子面窝头扛饿多了。
……
“哎,这李家也太谨慎了……”载汇带着小溥佑从李家告辞往回走的时候,摇头苦笑。
原本是指望带着孩子来借机会开开荤,燕菜席,肚翅席是没指望,红烧肘子四喜丸子总该管饱吧?
毕竟死得可是大清国唯一有二品顶戴花翎的太监。
结果倒好,所有吊唁宾客,每人三个馒头外加一大碗米粉肉。
米粉肉当然是味道好,给的也足。
只是这未免太过寒酸。
“这大清啊……”载汇叹了口气,“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呢?”
金溥佑懵懵懂懂,五岁的孩子哪儿懂这些。
他骑在自己老子的肩膀上正打着饱嗝儿呢。
虽然载汇有了正经衙门职司,每个月都能关实饷。可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善有限,无非是原本的棒子面儿窝窝头,换成了杂合面馒头。
一个礼拜能有顿肉末鸡蛋打卤的白面条吃,别的可是不敢奢望。
载汇不傻,他可不是那帮把钱当仇人,到手就得花光的亲戚们。
节衣缩食省下的钱,都悄悄存了起来。
苦日子过怕了,好容易手头松快点了,可也不能得意忘形。
金溥佑的母亲,乌雅氏是个传统的旗人妇女,对内管家一把好手,对丈夫也是言听计从。
就这样,一家三口窝在大杂院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可太平温馨。
……
到家后,载汇和乌雅氏嘀嘀咕咕商量到后半夜。
第二天,载汇把金溥佑叫道跟前,严肃的说:“儿啊,过了年你就六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咱家现在日子紧,但只要你愿意学,总是供着你。”
乌雅氏在旁边也道:“按照以前的规矩,得给你找个先生开蒙,但昨晚和你爸爸商量了,现如今天下不太平,老规矩恐怕是要变一变了。我们打算把你送到新学堂去,不管怎么样,学点本事傍身总不错。就像你阿玛,就学了那么几句洋话,不但给街坊四邻免了灾,还成了家里百多年来第一个官儿。你得比你阿玛强。”
“是啊,别看大清国现在还像个朝廷,可现在洋枪洋炮洋轮船都进来了,当初说是西洋奇技淫巧,不如弓马。可庚子年啊……”
载汇叹了口气“那时候还没你,几千拳民围攻西什库教堂,里面就100多洋兵,打了整整半个月愣是没打下来……”
“什么弓马骑射,什么大师兄开坛做法,都比不上洋枪炮子儿。祖宗的成法,也顶不了饿。当爹的不指望你考状元,和你娘一个心思,好好学,听说新学堂不光教断文识字,还有数字算数,洋文,物理什么的,这些东西你用心学用心记。咱除了给你个黄带子外,可没有家底留给你,眼下为父在,总算还有进项,可谁知道这差事能干多长时间呢?再有过些年,我两眼一闭,可就全得靠你自己了。”
金溥佑依然懵懵懂懂,但他知道既然父亲和母亲都这么说了,那照着做便是。
他年纪尚幼,天资也不算高。
尽管在学堂里颇为努力,可成绩也就那样,不差,可也排不上号。
载汇仁厚,不打骂他,只是时常叮嘱他用心学,再就是晚上得空时,给他讲讲三、百、千,算是开蒙。
新学堂里可不教这些,就连写字也用硬铅笔。
这让向来对书法颇有心得载汇有些头痛,生怕自己这手绝活儿没了传承。
载汇不但善书,绘画上也极有功底。可是这些玩意当不了钱花,只能希望儿子继承下来,别让老爷子这点本事化了泡影。
日子缓慢而温馨的过着。
新学确实不一样,虽然才上了半年,金溥佑言谈举止和当初的懵懂小儿已经全然不同。
这学堂是北洋李中堂办的,为的就是推广洋人的学问。
用的先生也非老夫子,而是不少“假洋鬼子”。
这些人和私塾先生不同,第一不打手心,第二上课耐心细致,更有一条,上课不光是先生说学生背的老套路,还讲究个做实验。
这不,金溥佑已经知道什么是摩擦生电,什么是电解水制氧燃烧。
若是以前他一律当是说书先生嘴里的妖法,可现在知道了什么叫电子,电荷,什么叫可燃不可燃,这可太稀奇了。
五六岁的孩子最是好奇,在学堂看完后回家主动讲给爹妈听。
说得兴奋处手舞足蹈,恨不得亲自演示一遍。
可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