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馔看见妹妹替自己出头,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慌张。
她眼泪落了下来,摇摇头让何珍馐不要管这件事。自己委屈也就算了,何必再拉上妹妹?
何珍馐单独挑了何家对俞家的恩情来说,绝口不提何美馔与俞彦之的婚事。
俞彦之退婚时,虽把何家资助的银钱如数退还,但情分是无法用银钱衡量,此等忘恩负义的做法犹如把何家踩在地上。
何珍馐说:“俞家家境普通,你却有几分读书之才,我翁翁不忍埋没你,出资送你上学;你母亲病重,我翁翁借你们娘俩银子治病;何家怜你家贫,常常邀你们来吃饭,不料你中举后却如此对待昔日的恩人!”
何珍馐的话说完,俞彦之脸上冷清的神色出现了丝丝裂纹,一直端着的君子姿态险些端不住了。
与他一行的儒生根本不拿正眼以待她们,闻言皆是笑成一片。
“你是那个在州桥夜市摆摊的何家娘子?”
何珍馐今日打扮得颇有几分精致,令人耳目一新。乌发如云,皮肤白腻如瓷,樱唇不点而朱,虽着荆钗布衣却难掩绝色的姿容。他们几个见到何大娘子长相貌美,颇为心痒,不料她的妹妹容貌更出色。
就连她发出的声音也犹如滚珠落玉盘般,清脆好听。
何珍馐闻言不卑不亢地说:“正是在下,你欲要拿我何家在路边摆摊,而你乃朱门绣户子弟辱我?亏你是读书人,你大约是不知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而百里奚举于市吧。”
那儒生终于被何珍馐的话羞辱到了,脸上浮出难看之色。
这时候恰好方举子路过,听见何珍馐方才那一通话,拍手称快,“好一个百里奚举于市!傅三,你们聚在一起欺负弱女子未免难看!”
方举子这时是彻底对何珍馐刮目相看,虽然市井女子不识文墨,可是她不卑不亢、胸中却有如此见地,比那些儒生强多了。
俞彦之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他终于起身,双手作揖道:“何二娘子说得有理,方才是我们不对。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我愿意双手奉上所有家资,助何家早日渡过难关。”
何美馔看着眼前的俞彦之,何曾见过他低头认错的模样?
何珍馐冷淡地道:“雪中送炭不易,锦上添花却不难。何家已渡过最艰难的时刻,不需你的假意资助,银子你留着自己念书用吧。”
她牵着长姐离开了河畔。
何美馔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默默地流了出来。何珍馐轻轻地拭掉她的眼泪,认真地道:“大姐,此等人不堪为夫,你今后会有更好的夫婿!”
“有的人虽着华服美袍,私底下却品德败坏;有的人虽有钱,往上数几代说不定和我们一样是泥腿子,何家虽然穷,但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凭自己的劳动、干干净净挣来的。”
何家能一朝败落,焉知没有再度崛起的机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今日的耻辱何珍馐记下了。
何美馔闻言抱住妹妹单薄的肩膀,她虽娇小单薄,这一刻,在她心中却是那么的高大。二娘方才替她出头了呢……
何美馔擦掉眼泪,坚定地道:“我不要什么劳什子夫婿了,二娘以后教我做菜吧,今后我们齐心协力,把何记发扬光大。”
何珍馐欣喜于大姐竟有如此超前的想法,她点头,“好!”
……
河畔。
何美馔不知跑哪去,久久不见人,何家的长辈有些慌了。
田秀珍转头,发现大娘拉着二娘的手朝他们走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原来你是去接二娘了。”
何母与何奶奶询问何美馔相看的结果,何美馔摇摇头,“我们回家再细说。”
何家兄弟带着何珍馐去桥边观赏教坊司的表演,何嘉仁兴奋地朝妹妹挥手,“二娘,这里!我给你占了绝佳的位置。”
上巳节这天,城中聚集了文人雅士,赋词作诗。他们手中执起杯盏,玩着行酒令。附近食肆酒坊的小二忙于往返奔波,为他们递上最新鲜的下酒菜。大户家的女子则是较为矜持,寻常时候不易见得到,上巳节时她们或藏于酒楼、游船上,或在郊外庄园观赏春景。
贵族玩着投壶、行酒令、骑射、琴棋书画……取乐的项目令人眼花缭乱。而何珍馐这些普通老百姓则是随大流,守在河边等着傍晚欣赏教坊司的歌舞。不多时,河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三教九流各色阶层人士均有。
终于等到天黑,东京城中张灯结彩,金碧辉煌,锦绣纹彩交相辉映,让何珍馐真正地感受到了黎朝的繁华热闹。
此时一艘装潢华贵的游船在众人期待中缓缓驶来,船上坐着十二优伶,皆是穿着彩衣华服,手中拿着乐器,欢快的乐曲飘荡两岸。
众优伶簇拥着的一名优伶,她抱着琵琶弹唱起了《琵琶行》,女子脸上带着帷幕,眉心缀着一点朱砂,拇指犹如青葱,急促地弹起琵琶。虽然不见其面容,却让人轻易猜得出她是一个极为绝色的佳人。
她的出现让许多文人学子为之呐喊、疯狂。
甜美的歌声载着温暖的春风,迎面扑来,直把何珍馐熏得陶醉。她的眼睛一瞬不错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