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现在放弃的话,”羽场二一的呼吸粗,“土门康介会下狱。”
“不止,”唐沢裕漫不经心地说,“这次的影响大了,就为了杀鸡儆猴,恐怕他们会死刑吧。”
电话的另一端陷入沉默,唐沢裕不急不忙地欣赏着那个尖顶,他似乎在声地鼓励着对说下去。可直到时间过去了半分钟,羽场二一都没有再开口,唐沢裕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做与不做,取决于你信念的正义如何,羽场先。”
目光下移,唐沢裕看见保时捷的放着几个证物袋,他随拿起一个,不紧不慢地抛掷在两间,“如果良心过意不去,你大可以自己去院,告诉官,告诉所有村浩一是你杀的。你是凶,所有的细节只有你记得牢,我帮忙伪造的假证,在你的口供不堪一击。”
另一端的呼吸变快了,唐沢裕一就知道这正是羽场二一内心为之犹豫踌躇不定的想,他轻笑了一声。
“——然后土门康介会脱罪,”唐沢裕继续说。
“村浩一,不过是土门康介敛财的棋子已,这样的棋子死了一个就死了,他还能制造更多。这些大物放出消息,操纵市场,将财富全部聚拢在地产,又狠狠挑破泡沫。——是,你可以说这是资本主义,是经济规律,可这样的规律未必不会权力操纵。”
“土门康介,他才是主导了这一切的凶,他的确没杀,但他在形中杀了数。”
“我知道……我知道,”羽场二一的声音颤抖着,他的话越说越小,几乎像在说给自己,“可是……村浩一死了,我杀的他。一切结束后,我这个杀凶,却能像没事一样逍遥外。我——”
“如果这是您所秉持的正义,羽场二一先,我已经尽量按您的原则来了。”唐沢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客观土门康介其实没有犯罪;所以我不会让他获刑,可杀犯的名头会因为这场轰动一时的罪释放,永久地挂在他头。”
唐沢裕五指依次敲击着右腿:“媒体谈起他会想到杀犯,授课说到他会称为嫌疑,他会从炙可热的政坛跌落,变得不值一文、恶臭不堪,且失去引以为傲的地位、名誉和一切。制度将权力让渡给他,我们只是在代表民将这些收回已。”
过去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唯独这一点唐沢裕感觉不到,但他猜想自己大概已不耐烦到了极点。
“如果我不站出来,”片刻后,羽场二一轻声问,“还会有更多的破产,对吗?”
“我不否认这种情况发的可能性。”唐沢裕说。
“……”
长久的沉默中,羽场二一的声音终于不再发抖。
他像坚定了信仰的教徒,郑其事地说:“我懂了,唐沢警部,请按计划好的去做吧。我的已经是一场悲剧,但我不希望将这场悲剧带给更多。”
“受你恩惠的,未必会知道你的奉献,但你的心记得。”唐沢裕舒缓的语调像唱歌。
他微微歪过头,左已经扶了开门的车柄。
在这时羽场二一忽然追问:“唐沢警部,这是您追求的正义吗?”
就为这个问题,唐沢裕推门的一顿。
“……这是我所秉持的。”
后他说:“审判永远也不会缺席,因为我一直在。”
羽场二一低低道:“谢谢。”
电话就挂断,耳边的机远去,琴酒新放回到架子。
他说:“你把正义说得像情诗。”
“是因为你在。”唐沢裕道。
因为后的一个停顿,唐沢裕临时起意,将证物袋新整理了一遍。旁边忽然就没声音了,透明的塑封袋从头翻到尾,唐沢裕这才察觉到车里忽如其来的沉默,于是他回过头。
琴酒在驾驶座,不说话,也没看他。难得的好天气,晴朗的阳光从玻璃透过来,银发的边缘就拢在薄薄的光圈里,每一根发丝照得通亮。
从唐沢裕的角度,只看到他冷峻的侧脸,目深邃,侧颔的转折干净利落,五官的线条极富侵略性,眉眼里噙着格外耀眼的锋芒。
很难形容唐沢裕在这一刻的心情,如果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话,肯定连呼吸都不自觉停滞住了。
他们见于各种混乱中——黑夜,爆炸,酒吧,隔着沉默的墙与车窗,孔不入的监视与窥看;可能只有在回忆里,才会有这样平和的、不带任何催促与急迫的一眼了。
唐沢裕的第一个念头是:摘掉漫画的阴间滤镜,琴酒其实真的很好看。
只不过唐沢裕的观察力,当然比失忆后的他敏锐的多,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唐沢裕才刚看清楚,回忆里他的已经放下证物袋,扶在了驾驶席的车座。
唐沢裕忽然越过了中间的控制台凑过去,距离陡然拉得极近。他像在研究一桩案子那样,仔仔细细地、一寸寸扫过了琴酒的脸,专注的目光就停驻在那双深邃的绿眼睛里。
然后他笃定地说:“你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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