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药?”
剔透琉璃托盘之中盛着一颗珍珠大小墨绿玉丸。
“正是。”老太医颤颤微微地跪在底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半晌无语。
皇家御花园水榭亭台深处,深秋夜半池面腾起水雾薄薄。
一玄色华衣拖曳至地,上绣金丝五爪巨龙盘旋而上,张牙舞爪,直衔衣领,一截细玉般脖颈从中而出,微微挺直,半倚在阁柱上。不一会儿这人似嫌这衣襟敞得还不够大,纤手伸了过来,神色不耐烦地又拽了拽。
这别致精巧小亭子里深夜时分内里只留三人,严肃沉寂,外围被众侍卫看守包围。伺候在内小侍女哆嗦着手,打着扇,递着果,噤若寒蝉。
上面坐着这位可是宫里最大主儿,权力是不是最大不知道,至少礼冠最大,脾气最大,最是集结了皇家骄纵暴戾恶劣性子,一身惯养出毛病,难伺候极了。
伴君如伴虎,即使他们小天子长得像只小猫咪。
“此药名壮骨散,取意再壮硕青年吃了都会立即陷入深睡假死之中,闭气三十六个时辰却不伤肤肉,不伤丹田,死相更为端良,体温下降,脉搏停止,与正常身陨别无二致。”
老太医声音在抖,端着玉盘半晌老手也在抖,他悄悄抬头看了眼玉面小天子。燕和帝长相与先帝着实不像,眉眼端是疏朗清俊,面容姣好,带着少年人特有柔,不开口时当真有些仁和之君面相,可惜却长了个狠厉毒辣嘴……
他眼尖地发现今日天子朱唇似是同样在抖,奇怪极了,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冻得。
“真有这么神奇?”天子似是不怎么在意,随手捻着小玉丸,放着掌心把玩。
“绝无半点虚言,这种假死就是老臣来验也验不出半分。”老太医诚惶诚恐,叩首下去,“圣上半年前嘱托老臣研制此药,只因缺一味珍贵药材,耽搁至今也仅做出一粒,是臣无能。”
“只有一粒?”天子声音瞬间冷了,那玉丸瞬时被藏入宽袖深处,其他太医眼见着情况不对,连忙跟着想要以头抢地。
只听琉璃盘叮当一声脆响落地,天子挥袖冷哼一声,“知道无能还不抓紧,愣着干什么,等朕替你干活吗?”
“还有你们!”天子挥手驱散亭外众侍卫,“一个个地乱朕美景,搅朕清闲,都给朕快滚!最后一个拖去打屁……廷杖!”
众人闻言迟疑了片刻,皆面露惧色,落荒而散,他们小圣上在罚人方面绝对能说到做到。落在最后脑门上立即挨了一葡萄。
“慢着。”天子喊住了步履蹒跚老太医,冷着声音,“今夜这御花园……”
老太医连忙作了揖,“臣从未来过。”
看着亭阁空旷下来,纪筝犹如一个气球撒了气,失了骨头一般,软绵倚在美人靠上,把方才侍女去皮除籽剥出葡萄尽数囫囵下肚,又急躁地拨开那里三层外三层华贵锦袍,撩起袖子,露出娇贵细白肌肤,感受着晚风清凉,发出了一声餍足喟叹。
这皇帝真不是人当!
纪筝借着烛光仔仔细细打量那假死小玉丸,稀罕极了,眼中闪着期冀光。
他顶着这大燕朝燕和帝脸,内里却是个穿越而来二十一世纪新青年。
这皇帝叫纪朝鸣,骄奢恣睢,性格暴躁,年纪轻轻登基之后便不理朝政,贪图享乐,成日建建建,杀杀杀,睡睡睡,集所有昏君暴君毛病于一身。纪筝却是个情绪正常正常人,顶多就是大半人生浪费在病床上,无所事事时爱读些废料小黄书。
可这也不至于罚他病死之后穿进看过一篇古代文里,还直接穿成了不讨喜炮灰工具人小皇帝。
原书讲是璟王明辞越人美能力强,得人称颂温润如玉,国士无双。这样完美角色招人爱也招人恨,不少反派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一路充当炮灰给他设下种种危机,逼迫着他从隐忍到爆发,最终在主角受扶持帮助之下,点亮主角光环绝地反击,报仇成功,走上九五之尊之位。
至于被他赶下台小皇帝,王爷秉着自己正道仁义人设,将他降封为毫无权力小王爷,圈养软禁在京城一方院落里。
这对于贪婪无厌,享受半生骄纵暴虐生活原主来说,确是生不如死惩罚。
不过原主不行,纪筝表示他可以。吃饱穿暖还不用见人退休生活比当下皇位清净自在,比前世病榻又康健舒适。
只要能扮演好反派暴君走剧情,就能换来如此轻松安逸下场。纪筝爱了,佛了,别无他求了,穿过来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巴拉手指头算剧情,只恨没直接穿到结尾被推翻暴.政摘去帝冠那一天。
穿来日子里他还没见过那个主角皇叔,不好精准推断剧情,只是从原主这及冠之年稚嫩样貌来看,被推翻……至少还要十余年。
还要演这暴君十余年!宫里太皇太后党还在跟宦官集团斗得水深火热,宫外民间灾事战乱不断,还常有朝官欺负原主没文化听不懂,明上奏实嘲讽,这被架空了傀儡小皇帝,生活实在没书里背景板那么简单舒服。
本想硬着头皮多给主角施加压力推动力,尽早完成任务好下线,谁知今日竟得人进献了这宝物……
一颗假死药。
这便是给了他提前逃出生天,脱离苦海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