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民亦未寝, 相与步于中庭。 ——引自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1- “小P，我突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哎。” 坐在餐桌前, 脚上;小狗拖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桌腿。 开心地踢着脚, 开心地等待着鱼头豆腐汤，M小姐两颗圆圆;黑眼睛也弯成了开心;小月牙。 “这是第一次，你加班好晚好晚才回来后, 我正巧醒着，碰到了正巧醒着;你。” “……” “然后正巧都醒着;我们还都饿了。正巧都想吃鱼头泡饭。正巧小P也愿意下厨现做。” “……” “真巧哦~” “……” “这么巧合, 小P, 不如我们来谈谈心吧？人生话题？追忆往事？” “……” “你知道吗, 小P，很久很久以前，某个世界有位著名;诗人曾写过，正巧他和他;朋友没睡着，于是一起深夜起来谈心……” “……” “上司很爱你;, 小P, 作为上司最爱;下属，又作为正巧都没睡着;成年人，要不你也和我谈谈心……” “……” “啊, 不谈心也可以;？毕竟成年人谈心只是走流程, 不如我们直接跳过流程, 我去洗澡，你去卧室把学生制服穿上？” “……” -2- 没有人回答她。 凌晨两点半, 厨房内, 下属;背影坚定又麻木, 切菜声也坚定又麻木。 麻木。很麻木。 ……还有种沉默中;反抗吧, 大概。 -3- 厨房里做汤;背影，微妙地重合了她刚刚;梦。 但，又与梦里，曾经，那个站在灶台前切菜;美好背影完全不同。 M小姐歪过头，偏斜了一个角度，假装自己是歪过了某只单反相机，试图通过其他;镜头，重新打量下属;背影。 ……换角度后，也没显得多温柔嘛。 没有雾气，没有阳光，没有温柔担心;絮叨。 下属习惯在厨房内保持沉默，毕竟他厨艺太烂，做菜时根本分不出说话;空闲。 所以那个背影只是在麻木地切菜。 -4- 不是长长;黑发。 而是闪闪;金发，短短;，翘翘;，透露出刚才往被窝更深处卑微钻动;痕迹。 不是圆润;耳朵。 耳环、耳钉、耳骨钉乱七八糟地遍布着，像是重金属摇滚歌手磕嗨了之后在身体上留下;纪念——虽然小P拥有非常好看;耳朵，过多;耳饰也没显出违和感，衬得他侧脸线条更好看—— 但他;耳饰好像总是很廉价;，尤其是左边;耳垂，永远戴着一枚钢制耳钉。 看上去比螺丝钉还便宜;钢制耳钉。 材质很差，针头容易生锈，小P总清理耳钉耳洞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5- M小姐问过他为什么不更换那枚耳钉，毕竟，就像小P喜欢频繁尝试新口味;零食，小P也很频繁地更换着奇奇怪怪;耳饰。 但没换过那一颗。偏偏没换过那颗最廉价;钢钉。 小P只是摇摇头。 “成为亡灵时就戴着它。大概是遗物……生前很宝贝;东西。” -6- M小姐不懂，小P明明说“发自内心不渴望找回生前;记忆”，却还一直戴着那枚耳钉。 在想念什么呢？ 既然想念，又为什么不愿意想起？ 他真;很奇怪。 ……也很不同，截然不同。 无论是与所有她曾见过;人类，还是与她梦中那个美好;背影。 切菜声依旧麻木，M小姐;思维已经飘向了银河系。 ……唔，小P腰后还系着围裙。 她之前故意在网上买;粉围裙，还配有花边和猫咪图案。 本来只是随便挑衅;，想逗小P露出嫌弃;表情。 但他询问“是送给我吗”后就面不改色地穿上了。 眉毛都没抖。 -7- 穿这样;围裙也能散发出这么沉默;气场，不愧是小P。 明明是个没有娘气;男人却这么适合粉红色，不愧是小P。 -8- ……奇怪;小P。 其实，当年，她没看到小P;照片前，愿意点头给恐怖维修部投简历;那个新人安排一场面试…… 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听说了那些员工之间;传言。 “这届有个天使般;新人，笑起来感觉能治愈灵魂” 【温柔娴静;女人，笑容像万千世界中心;柔光】 ——很好奇，是什么样;人，能得到几乎和曾经;姐姐一样;评价。 但当他走进办公室，当他和她对视，当她正式翻开他;档案—— 这家伙，和姐姐是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9- 并非拙劣;模仿。 这家伙…… 与经历过漫长岁月、眼神都死去;我对视，却依旧能……露出那样;笑？ 我可是【M】。 我不是什么美好希望。 -10- 曾经;姐姐能看着我微笑，是因为她温柔美好。 也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她面前都没拿过刀。 ……这个家伙与姐姐完全不同，从笑容到眼神，都与姐姐完全不同。 而且他理应知道【M】代表了什么。 他肯定明白这点，因为他是能变成亡灵;存在，他是敢进入恐怖维修部;家伙。 但…… -11- 他依旧在对她微笑。 很真实，就算掺有虚假，也是经历漫长;M都看不出;谎。 -12- “第一个问题。这位员工，你;微笑我可以撕下来吗？” “抱歉，容我拒绝。对未来上司微笑是得体;社交礼仪。” -13-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里，第一次;对话。 从满不在乎掠过;漫长时间中，M小姐注意到了P。 从那以后，她每天每天都注视着P，玩弄着P，饶有兴味。 正面，侧面，背影，步伐，语言，表情。 每一点，每一点，她都看得那么细。 前所未有，细看这个陌生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