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图书馆终于成为了玩家时时踏足的地方。
我这么表述,有种苦苦抵抗的根据地终于被敌人攻陷的悲壮。实际情况和这可能也差不了多少,想也知道,玩家自然不是来游戏里看书的。
图书馆在他心里不如改名叫博物馆。
一把杂草,一根木材,甚至一条从河里新鲜上钩的鱼,任何微小的不同,都能被他以毒辣的眼光揪出来,献宝似地带到玻璃展柜前,而我自然是照单全收。
但玻璃展柜毕竟只有那么长,玩家每天带过来的新东西却只增不减。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隐晦地给他提醒:
“陈列柜里放置的,一般都是比较贵重的东西,你可以拿过来之前再挑一挑。”
玩家立刻露出了那副被雨淋湿的大狗狗般可怜巴巴的神情。
“你是嫌弃我来得多吗?”
我看着展柜里左边的树枝、右边的鱼、中间的石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里面的东西,放进去了可就不能拿出来。”
我就差明着说——你不觉得这列展柜就快满了吗?
“满了以后就扩容啊,我重新打一列展柜给你。”玩家信誓旦旦。
如果他知道扩容多贵,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要知道,收藏品这东西并不是游戏前期的必需品。其他的一般玩家,光是钓鱼、浇水、种地都来不及,有谁会一趟一趟地往整个小镇的最东边跑呢?
因此所谓的展览馆,往往是留给那些进度后期,已经实现金钱自由、装修自由的玩家来满足自己的收集癖的。
上述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想要增加展柜容量,需要的价格十分高昂。
对一个已经财富自由的存档来说刚刚好,可对于现在囊中羞涩的玩家本人,可能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看着他脸上乐观的神情,我默默闭上了嘴,觉得还是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比较好。
玩家的第一批种子也终于成熟了。
农作物从播种,到收获,往往需要等上三到四天。中间自然是不能从耕作中获得金币的,玩家每天起床,例行公事地浇完水,剩下的白天就在镇子里到处溜达。
“钓鱼”和“找人打招呼”填补了作物成熟期间的空白时段。钓鱼卖掉能赚到金钱,至于找人,他在第一天和镇长见面的时候就触发了主线任务,初入小镇,自然每天忙着和各种人见上一面。
「早上好,妈妈说,日落以后就不要在镇子里到处跑了,先祖的鬼魂会看着你的。」
这次和玩家对话的是石匠盖尔家的小孩,盖恩。
玩家好奇追问:「为什么醒冬节会有先祖的鬼魂呢?」
盖恩却答非所问地说:「我在昨天晚上就看到幽灵了。」
一群小孩来叫他踢球,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这些天里,玩家几乎把镇上的常住民认了个遍,所有人的对话基本上都遵循一个套路:表达热情——介绍自己的职业——欢迎玩家日后常来做客。
盖恩却与他们大相径庭。玩家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有一次晚上来图书馆,闲聊似地和我说了。
我于是随口科普了醒冬节:“这是春天的第一个节日。”
“冬去春来,万物苏醒,所以叫节日的名字叫做醒冬。”
“原来如此,”趴在展柜上的玩家点了点头,“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想象的是什么?”
“醒冬嘛,当然要有一面大鼓,”他用双手比了个圆,夸张地举过头顶,“然后——‘咚咚咚’!把所有人都震起来,难道这不才是‘醒冬’吗?”
我为他丰沛的想象力勾起嘴角:“倒也并不完全是。”
“醒冬,就是把人从冬天里唤醒的意思。这里的冬天都会下雪,很冷,也很长,春天来了,就得让人醒个盹。”
“往年的醒冬节,村长会租一辆热气球艇,飞得很低,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糖果撒下来。飞艇从湖心广场出发,一路横跨过整个小镇上空,所有人都会跟在下面抢糖果。”
“糖果最多的人就是冠军吗?”玩家问,“那冠军能够做什么呢?”
“能敲响那面鼓。”我说道。
玩家:?
他没有立即接上话。如果将那几秒的沉默在他心里的内容具象化,大概是一只迷茫在原地探头的狐獴。
我笑了起来:“对啊,我说了醒冬节有撒糖果的飞艇,可没说醒冬节结束是不要敲鼓的。”
“那你就是在逗我玩吧!”玩家忿忿不平地抗议道。我还听见了很小声的:“我没有看攻略!真没有看!我真不知道醒冬节会敲鼓啊!”——看样子是对弹幕解释的。
很快玩家又有了新的想法,他看着身下即将半满的玻璃柜:
“那不如这样,以后每天,我只带一个精心挑选的收藏品。怎么样?”
——其实你也可以一周只过来一次,一次把背包装满的。
我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也没有反驳,随他去了。
反正图书馆的门开着,我又不可能不让他进。
玩家来的时候,我一般都坐在展柜后面,手里闲闲地翻一本书。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