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回过神来,待要解释包大人当真只是想同他一叙,并无捉拿之意,白玉堂却已是不信了。
非但不信,还冷笑连连,一副“任你说破嘴皮,我自油盐不进”的模样。
再听展昭多说两句,更是愤而将原本提在手中掩饰身份的鱼篓重重一记掼在了地下,赌气道:“反正你南侠名声大,信的人多,你爱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展护卫琢磨着这话赶话地再往下说就俨然要割袍断义了,遂干脆闭了嘴,看向叶燃,目光里的含意也很明显了。
赶紧说点什么把人稳住罢!
叶燃在心里叹了口气,您老人家但凡早点有这个自觉,顺着撸一把炸毛的白五爷,现在也不会被顶墙上下不来了。
她且先不急着开口,将鼠笼丢给身后的叶灼,俯身扶起了篓口犹在汩汩往外流水的鱼篓,看了看里面两尾正扑啦啦甩着尾巴的活鱼,道:“倒可惜了五弟亲手打的这两尾鱼。”
自打白玉堂半推半就地踏进了开封府的门,叶燃便和展昭一样,依着陷空岛五鼠的排行叫他一声“五弟”,白玉堂还曾同她争过年齿长幼,却无奈他是真的年少,怎么也比不过,到底还是捏着鼻子默认了下来这称呼。
只是对着展昭便也从来不正经称呼,平日里“展猫”“猫儿”地混叫一气,这会儿气得连“南侠”都叫出口了,可见是的确恼了展昭。
叶燃抬头看向白玉堂,又笑道:“上次你同我提到西坊有家酒肆最善做鲤鱼活杀,咱们这会儿赶过去,大约还来得及吃个新鲜。”
她自然不是真的就馋这一口鱼脍了。
白玉堂要真想和开封府彻底决裂,刚才被堵在这儿的时候肯定拔腿就直接上房了,是不是能从她和展昭手里跑得掉姑且不论,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和展昭说一句顶一句的情形。
孩子不听话离家出走怎么办?先给他个就坡下驴的机会呗……
这犟驴要是实在不肯下坡,再揍不迟。
叶燃看着白玉堂,笑得越发和善,白玉堂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恶寒陡然自背后升起,无暇细想,便应声道:“无需去西坊,只两条街外便有一家姓周的厨子刀功极好,他家娘子又善调味……”
说至此处,到底还是顿了顿,期期艾艾地嘟囔道:“这两尾黄河鲤鱼个头小了些,尾鳍亦只有些微红,算不得上品,却也不是我打的……没甚可惜的。”
说着便又心情低落了下来,“若是能洗清我家大哥冤情,我便亲自下河,去捉尾金翅荷包红鲤鱼来请你。”
这黄河鲤鱼中以金翅荷包红鲤鱼最为极品,这鱼却与凡品不同,只生长在河流湍急回旋之处,黄河本就浪急水猛,水性再好的渔夫经年在河边讨生活,也未必能打上一条来,故而往往是有价无市,偶尔见着一条都卖出了天价。
白玉堂少年时游历来汴京,曾被自家兄长带着在白矾楼中吃过数次,以他这老饕的舌头,亦觉得滋味绝佳。
他生长在江南水乡,虽然不如“翻江鼠”蒋平在水中如履平地的那一身本领,却也算得上是水性谙熟的一把好手。
然而面对黄河天险,他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纵横无恙,因而这个“亲自下河”的承诺,实则是担着不小的风险。
展昭这时入开封府已有数年,平日里多受包拯和公孙策的熏陶,对律法看得颇重,当下皱了皱眉,便想开口同白玉堂仔细分说此事。
譬如在尚未寻到新的证据之前,还不能断定他家兄长就是无辜受冤之人云云。
正要开口说话,一眼却瞥见对面叶燃冲他杀鸡抹脖的表情,张了张口,到底还是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叶燃及时按住了展护卫那点不合时宜的普法之心,颇觉欣慰,这才转向白玉堂,微微一笑,道:“包大人亦是觉得此中颇有疑点,才想在此案转去大理寺或皇城司之前,先同五弟聊一聊的。”
通常来说查案是开封府的职责,而大理寺的正职是审案、断案和结案。
然而就像开封府也有牢狱刑讯一样,某些案件中大理寺也会参与甚至主导查案,双方职能都有交叉重叠之处,可以说是既互相合作又互相防备,有时候还要争个先后的关系。
现在的情形是,除了这两家之外,还有皇城司这种既能缉捕还能审讯的私卫也明显地来横插了一杠子。
总之在官家发话明确谁主导之前,就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行事了。
白玉堂也不是不明白,对于他来说案子落在开封府中,远胜于另外两个衙门。
只是他担忧兄长的一颗心却始终放不下来。
白玉堂比白锦堂小了十来岁,他们双亲又过世得早,一直是被兄长当半个弟弟半个儿子那么养大的。
白锦堂年少时便掌管家业,见多了后宅阴私之事和下作手段,唯恐将来的妻族不贤,薄待甚至暗害幼弟,竟是一直等到白玉堂长大成人,自己方才肯议婚娶亲。
后经族中长辈做媒,娶了一位金华府本地富户的女儿,至今也不过才刚三年,膝下尚无一儿半女。
兄弟二人多年来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
因而当日白玉堂一听“鬼洞子”这桩案子竟牵连到他家兄长身上,便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