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御史中丞,本就司监察百官之事,若要耿直尽责,平日里少不得要得罪人。
这弹劾贪腐本就是他应有之义。
更何况,往日三司联合不缘司查神宫余孽、肃清官场,在这过程中,他们这贺家呀,得罪的人已然不在少数,也不惧于再多上这一两个了。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不外如是了。
至少在目前,他便做好一名纯臣忠臣,只要皇帝对贺氏不再起猜忌之心,有心任用。至于旁人,都好应对。
不过即便如此,这得罪人的活儿,贺相山想着还是由自己去做为好,令姜的名声啊,还是能好些便好些。
第二日,皇帝临朝视事,百官有事便可当面启奏。
近日来,朝廷之中还算平静,因而论事多为小事。
等到事情议得差不多了,皇帝摆摆手,身边近侍正要宣布退朝,贺相山却在此时走出了队列。
他手持笏板上前一步禀道:“启禀圣人,臣还有要事启奏。”
“哦?”皇帝声音微扬,“贺卿有何事要言,禀来便是。”
贺相山从袖中掏出邓质亲笔所书的奏章及账簿,躬身朗声道:“臣要弹劾,朝中有人行贪腐之事,借邵阳赈济来中饱私囊!”
话语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中炸开,久久回响不散。
殿中先是一静,而后众臣便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贪腐?贺中丞方才可是说有人贪腐邵阳赈济钱粮?我没听错吧?”
“是这么说,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了……”
“看他手上所持东西,像是账簿,怕是有备而来吧?”
“邵阳一带这两年拨款可不少,也不知这所涉钱粮有多少。”
“这一说到贪腐,可就是牵连甚广,这朝堂之上怕是……”
皇帝闻言顿时面色凝重起来,身边近侍见状连忙上前接过贺相山手中的东西奉给他。
他先是翻开了邓质的奏章,额上青筋不由一跳,却被他按了下来,随着那账本越来越往后翻,面上寒霜更重。
众臣见状不由住了嘴,随之安静下来。
殿中沉寂如水,其下似有暗流杀机缓缓涌动。
“当真是好的很啊!”皇帝怒极反笑,“朕竟不晓得,这大周还有这般蛀虫!”
“邵阳的赈济钱粮一分一厘都关乎百姓性命,尔等安敢擅取!”
“还有这邵阳郡守邓质,去年曾上书朝廷请求彻查此事,却能被人挡了回去,还招致杀身之祸。”
“好啊好啊,你们这群人手伸得当真够长!”
“圣人息怒!”群臣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何人,然而此情此景,也惟有叫皇帝先平息怒气才是。
皇帝冷笑一声:“朕息怒又有何用?那邵阳千万百姓的怒气和怨气,又该有谁来平息?”
他的目光冷冷地从群臣身上刮过,冰冷如刀:“你们之中,到底还有谁参与了此事?还不速速给朕招来!”
“圣人明鉴,臣等不知啊!”群臣立时下跪唤道。
皇帝看着那一颗颗低垂惶恐的头颅,可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不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能知晓的了。
若不然,他也不会被人蒙蔽至此!
“既然无人主动认罪,那便查,给朕彻查、严查!”皇帝声音冰寒,“待朕将人揪出来,后头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看向贺相山,扬声道:“御史中丞贺相山听令,朕命你全权彻查邵阳贪腐之事!”
“特赐你尚方剑,如遇顽固不配合者,可先斩后奏!”
群众心中不由一惊,竟赐了尚方剑,这圣人御用之剑可多年未出了,没想到今朝竟到了贺相山手上,可见圣人对其信任。
也是,贪腐案一出,便是牵连甚广,朝中众臣怕也难证自身清白。
如今,也就只有这主动揭出贪腐案的贺相山可信了。
除此之外,皇帝又特意派了武德司辅佐贺相山,听凭他调遣。
这武德司乃是天子鹰犬,如何容得旁人支使?可圣人有命,陈聂也只能俯首听从。
贺相山回府之时,贺令姜正在他的书房中侯着。
“皇帝确实将贪腐案交给阿爷了?”
贺相山点点头:“不仅如此,这番还赐了尚方剑……”
看到他身后的贺成捧着的剑匣,贺令姜眼中不由一缩。
昨日与贺相山商议时,他们便想着皇帝极有可能将此事交由他来负责。
毕竟,御史台本就是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贪腐案一出,皇帝用人便要多加权衡思量,而手头这個主动凑上前的贺相山正好得用。
此案交给他,虽是越过了御史大夫这个长官,可案子本就是他来揭露的,说来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贺令姜没想到的是,皇帝竟会赐下尚方剑。
若说他对贺氏毫无芥蒂,她可是一丁点儿都不信,然而有得力的工具在,赐一把宝剑来以示信任,同时也能叫贺相山放手去查,何乐而不为呢?
她不得不说,皇帝用起贺家来,倒是毫不含糊。
如此也好……
贺相山挥挥手,示意贺成先行退下:“正好你在,这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