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她听说国主处死了几个身边的宫人,皆是割去了舌头。
而母妃和她也被打入冷宫,殿中伺候的宫人全部处死。
直到大齐灭了泊罗,国主心慌,便向大齐求和。
想起了还有一个女儿,还有些用处,才下旨将她放出冷宫。
她不肯离开母妃,哭喊着与母妃抱作一团。
却被宫人生生拉开,拖出了冷宫,被软禁在原来居住的宫中。
再次见到他时,他身着王袍,冠冕堂皇地踏进她的宫中。
而她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她匍匐在地上求他放了母后。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镶满宝石的皂靴踩在她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和气地与她说话。
“你去大齐和亲,我便保你母妃不死。”
他的话如同一声响雷,炸的她五雷轰顶,四肢麻痹。
她缓缓抬头,望着他踏出殿门的背影,禁不住浑身颤抖。
当时她不知那感觉是什么。
后来
她知道了。
那是恨。
她从未有过恨,只因母妃给了她足够的爱。
即使她的吃穿用度不如别的皇子好。
即使她备受冷落,宫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即使寒冬腊月她们没有足够的炭火,母妃用棉被将她紧紧裹住,抱在怀里,她依然笑着看窗外飘落的雪花。
她没有什么不满足,只是有些遗憾,遗憾少了父王的疼爱。
幼时在花园中与其他兄弟玩耍时,总是时不时听到他们说父王来看他们读书了,父王叫他们前去考察功课,甚至有时他们为了互相攀比父王的赏赐而争吵。
而她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插不上话。
渐渐地,她便不再与他们一同玩耍了。
她甚至没有见过父王,只从其他兄弟口中听到父王。
他们口中的父王,是有威严和慈爱的。
她想,也许父王只是暂时将她忘了,总有一日会想起她来的。
没想到
想起她的这日,便是叫她去和亲。
恐怕,是因为那日错将她当成宫女,怕起了流言,便急着将她送出去吧。
她为了母妃能活着,无奈被送到了这陌生的异国。
出嫁前,陪嫁的嬷嬷教了她许多...取悦夫君的技巧。
她看到她们给她的那些图画,便想起了自己的噩梦,她从心底里抗拒厌恶与男子做那种事。
只要一想起便浑身发冷,恶心地想吐。
此时
她身着裕王送来的齐国嫁衣,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到来,心中忐忑不安。
她除了知道她和亲的对象是大齐最有权势的裕王,其他一概不知。
嬷嬷们也说,她不必了解他那么多,男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服侍好他,让他开心,梁昭就会平安。
呵,真是可笑。
这些,不过就是为了让那个人开心吧?那个将她送与敌国当礼物的人。
梁昭是否平安,她才不管呢。
她恨不得惹怒裕王,让他迁怒于那人,最好杀了那人。
只是,她的母妃还在他手里。
这受制于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正胡思乱想着。
“嘎吱——”
一声门响。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她的神经瞬间紧绷,攥紧了袖中的匕首。
若是他敢对她乱来...那...
“公主,我有话与你说,可否请你取下盖头?”
她不知大齐要夫君掀开盖头的规矩,听他这么说,便自己掀开了盖头,缓缓抬头望去。
顺着一双黑靴向上看去,他长袍底端沾着些许污渍,身材颀长挺拔,一袭墨黑常服,并未着喜服,直到看到他的容貌。
她脸色一怔,这,就是她的夫君吗?
本以为手握重权的裕王是个老头子,没想到...
她愣愣地盯着他,没发觉手中一松。
“叮当!”
一声脆响惊醒了她,也令他神色一凛。
二人同时望着掉在地上的匕首,神色各异。
颈上的脑袋似有千斤重,她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只听见他低低叹了口气,声色如常。
“你不必害怕,你我的婚事乃是两国的协议,如今既已签订百年不战的契约,这桩婚事的目的便已达成了,其他的,我不会强迫你,我与你分住前后两院,平日里不必相见,你可以放心,过段时日,我便替你寻一处安静的住所,你便可以搬出去住,我不会过问。”
看着她呆楞的样子,半晌不说话,他微微皱了皱眉,便转身走出门去,屋内恢复一片寂静。
她还愣在那里没回过神来,他刚才说什么?让她搬出去住?是因为她携带匕首生气了吗?
她低下头望着地上闪闪发亮的匕首,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