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是周廷祎故意所为,世间莫过于最悲最痛的就是被毫无防备之人背叛。
短短二十七年,他却吃尽人生的苦头。
孟家式微,一直人丁单薄,父亲只得他与兄长二人,当年父亲病重而亡,偌大的孟家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父亲在世时,亲朋好友人来人往,茶水不断,然而不过短短几日人走茶凉,人情冷落。孟家犹如无主的肥肉,商铺、田地等产业被同族旁支明目张胆的占有!此时他才不到七八岁,羸弱的肩膀在海伯的扶持下,亦然担任起扛起孟家的重担,并强硬地带回在老家备受虐待的孟长辉。
小猫似的孩子身中剧毒,数次陷入濒死之中,好在他福大命大挺了过来,其间生活之苦、人性之恶,岂是一两句话能形容。
当年兄长当家,赌博成性,不但将长嫂地嫁妆输光,还到处典卖家中祖产,是京城里有名的败家子,几次将长嫂气昏厥。父亲在外征战数年不归,对家中之事一概不知,听闻长嫂去信被兄长知道后。几次大打出手,最后一次不知长嫂身怀有孕,小产后在产褥期时血崩而亡。之后,家中大乱,当时年幼的孟长辉被送回老家寄养。没多久,兄长暴毙而亡,父亲从千里之外的战场赶回来,征战多年早已是强弩之末,回家之后才知祖产已被儿子变卖,长媳早在几月前去世,父亲愤怒之下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便撒手人寰。
临死前,父亲粗粝的大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混浊的眼珠蒙上一层白翳。他早已看不清东西却执拗地盯着孩儿的脸,混浊的泪顺着苍老枯瘦的脸滑落,眼神充满对孩子的愧疚、对死亡无奈。
他不怕死,怕的是,在他死之后他幼小的孩儿无人庇护……
“星儿啊,把长辉带回来,养大……”
“星儿啊.孟家就交给你了……”
“星儿啊,爹对不起你……”
“星儿啊……”
初夏的暖风徐徐而来,带来湖水淡淡的腥气,望着孟星惟背影的田园园,闻到水腥味,不由地干呕出声。
听到她的干呕声,孟星惟从回忆中回过神,“你在此等等。”叮嘱过后,他快步走进内室,片刻后,抱来一个黑漆匣子,他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一叠纸来递到田园园面前。
“这是?”她迟疑地接过来,只见最上面一张是份田契,“宝丰县三柳村东上等良田五十亩……万家村南上等良田五十亩、济河县孟家庄南小石山一百二十亩……”下面还有三张铺子的房契地契,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孟星惟。
“这是我前年买的,日后若我与长辉出什么意外,这些田契与铺子可保你与孩儿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田园园心里咯噔一下,“叔父,这是您给我们娘仨留的后路吗?”
“你先收着……以防万一。你也回去歇息吧,我累了!“孟星惟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轻轻挥挥手,脸上露出倦容来。
“那您先休息,这些我会保管好的。”
田园园将田契地契放进黑匣子里,行礼退下。一出门就看到端着茶水的特好,“怎么没进去?”
“侯爷与少夫人说事,奴婢先回避一下。”
“放进去,走吧,去看看芃芃。”
刚用过午饭,宫里便来人宣孟星惟进宫,田园园得到消息追了过去,可惜马车已经走远,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她心里隐隐生出不祥之兆,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了一下午,直到天黑,孟星惟还是没有回来。
她去找海纳,才知道这家伙从昨天起一直没有回来,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做什么,只好让二甲套车深夜前往秦王府。
秦府的门房说秦王下午进宫,也没有回来。
田园园只好打道回府。
第二日,孟星惟还是没有回来,秦王也没有回来,下午田园园向皇宫递了帖子,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人宣召。
第三日,孟星惟还是没有回来。
不想坐以待毙的田园园走访了他的同僚和部下,想要了解一下宫里情况,然而,她就像那洪水猛兽般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连见也不肯见。不过短短一日,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她从兵部侍郎家中出来,孟星惟是他直隶上司,平日里二人交情不错。然而一到侍郎府,这男人连面也不曾露,是他那一问三不知的夫人接待,装疯卖傻不肯接话。无法,田园园只好失望地离开。
当真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有。
特好扶住田园园,担忧道:“少夫人,您先吃些饭,这都一天没有用饭了。”
田园园摇摇头,一来没有胃口,二来也没那个心。孟星惟进宫后渺无音讯不说,他往日的同僚又对她避之不及,想来是出事了。
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她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是焦急,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告诉她实情,也不知孟星惟平时怎么与同事相处的,出事了,竟然连个为他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时,侍郎府里跑出一个小丫鬟,看起来不过八九岁,路过她时,脚下一崴,不小心撞她一下,红着脸道一声谦跑开了。
在二人相撞时,田园园手中多了一张纸条,坐上马车后她才打开纸条,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道:侯爷被皇上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