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高门李家,眼里难道只有铜臭?”裴皎然拾着礼物,瞥了眼看戏的李休璟,“陆家清贵,送礼也颇得我所好。”
话音刚落,李休璟已经蹲在她身旁。和她一块收拾着地上的礼物。眼中满是嫌弃之色。
他起身,一幅长卷至他臂弯中滑落。落地时铺陈开来,正是出自王右军之手的《快雪时晴帖》。右军笼鹅竟去似简诞,子猷看竹即造似疏傲,然当时父子二人之清风,却可荫映江左。恰如前人所言翛然无累之神,见此有道之器。
拾起地上的长卷,裴皎然舒眉,“右军初从师于卫夫人。卫夫人曾云: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
“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者唯书圣耳。”李休璟不由赞赏道。
他家虽然也是勋贵,但是对于书画一事上并未多大爱好。他也只是有所涉猎罢了。
“陆徵这礼物送得太贵重了。”裴皎然小心将长卷收好,深吸口气,“我不能白拿人家东西。”
接过裴皎然递来的长卷搁在架上,李休璟挑眉,“那不如退回去?要是没有你的话,陆徵哪有那么容易从神策狱出来。就算能出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将手中妆奁放于妆台上,裴皎然白了李休璟一眸,一副懒得理会他的模样。兀自一人收拾起案上的茶盏来。
“清嘉,我好久没喝你泡的茶。”李休璟伸手拦她,“不如给我也沏一壶?”
闻言裴皎然挑唇,看也不看他。径直将残茶倒入了一旁的茶盅里。
“曹文忠居然没有刁难你么?”裴皎然沉声问道。
“没有。不过么,他还时不时吩咐手底下那些五坊使出去替陛下寻鸟兽取乐。到底比之我来说,获得陛下的青睐更为重要。”李休璟偏首睇她,“你对五坊使有什么想法?”
“没有。只是适才陆徵说,让我没事少去神策公廨,要去的话,也喊几个金吾卫陪我一块去。”裴皎然似是想起什么,倏而挑眉,“此前陛下也提过一嘴。思来想去,总觉得曹文忠极有可能对付你。”
“可我也避不开。”李休璟蓦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要不然你替我谋划一二?”
闻言裴皎然面上扬笑,“自宫入内廷侍奉陛下,能大大制裁住曹文忠。”
刚说完额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抬头望去只见李休璟板着一张脸,俨然一副生气模样。
眼中幽光流转,裴皎然挽唇并不理会他。
要制衡住内宦,外朝并无多少办法。她觉得最好的办法,便是选一人自宫入宫去侍奉皇帝。就算不能制住张让一党,说不定也能和他们分庭抗礼。
不过么这般牺牲太大。若非真是为生活所迫的话,谁家愿意将自家儿郎送进宫里。想到这裴皎然目光从李休璟身上掠过。
“不要瞎想。”李休璟唤了句。
收回视线,裴皎然沉眸,“你怎么突然来我这了?”
“我要去神策下辖的军镇巡视,来回至少也得一月余。特意来同你辞行。”李休璟面沉如水,眸中隐有期待。
捕捉到他眼中的期待,裴皎然温声应了个好字。
话音落下李休璟默默解了护手。见此裴皎然暗道声不好。他却已经贴近自己,小心翼翼拢过她后颈靠了上去。
反应过来的裴皎然,瞬时抬手挡在了二人之间。偷的片刻喘息机会。
扫了眼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指,李休璟闭目叹道:“我不在长安时,也请好好照顾自己。”
“一个月罢了。你又不是不会回来。”见李休璟眸光晦暗下去,裴皎然又道:“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郎官清如何?”
见裴皎然一副讨价还价的模样,李休璟无奈一笑,放手起身。
“走吧。我听说崇义坊有家槐叶冷淘味道不错,一起去看看?”
此时雨已经逐渐小了下来。是以二人只拿了一把伞出门。
安然享受着李休璟为她打伞的闲暇。裴皎然剪手于身后,嘴唇轻启。
“你在唱什么?”李休璟偏首笑问。
“从军行。”裴皎然继续唱道: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声音娓娓,似若天上来。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到了李休璟所说的食肆前。
看着脏兮兮的食肆,裴皎然狐疑地看了眼李休璟。见他也是一副皱眉不解的模样,她叹了口气。
“是谁说这里好吃的。”裴皎然皱眉道。
“营里的军士。”
听完他的话,裴皎然探首往里看了看。只见店家搁在一旁汤锅里赫然浮了几只死老鼠。
深吸口气,裴皎然忍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快步走到一旁。扶着一旁的槐树,呕吐起来。
恰好此时有一群军士从食肆里出来。
“这家的槐叶冷淘真好吃。”
“诶,李将军你也来了?快来尝尝这家店的槐叶冷淘,味道真的不错。”
闻言裴皎然转身,冷冷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