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到1998年间,是宋育记忆中家里变化最大的一年。要真说变化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宋育不太记得了,但那一天应该是春天的某一天,因为他还记得那时桃花正盛开,他要和他的堂哥一起去看桃花开。
是的,堂哥。变化的开端正是因为他的堂哥突然不见了,连带着他的婶婶一起。明明前一天还约着要一起出去玩,结果第二天人便不见了,连声再见也没说。所以,宋育记得很清楚,哪怕那时候他还是个四岁的小孩儿。
之后有什么东西便紧接着,一连串地跟着改变了。首先是,他的大伯宋宏达单独居住在了一间小院里,并且逢年过节也没有出来。然后是,他的叔叔宋宏义也提出要离开家里去新都,并且同他的堂哥和婶婶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最后,是他的父亲宋宏天参加长老会议后成了新的宋氏家主。
本来这一切与他的生活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就是在他父亲荣登宋氏家主之后不久,竟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内,就立刻又再迎娶了一位妻子。
宋育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是大红花轿迎上门的时候,宋育瞠目结舌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他的母亲日渐沉默的原因。
父亲大婚后,他几乎很少再见到他,与他作伴的是终日郁郁寡欢的母亲。他当时还天真地以为母亲不开心只是因为他父亲再娶亲的事,事实远不是如此。
他不知道当年母亲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在初秋的某一个夜晚,叫醒了熟睡的他之后然后带着他潜逃出了宋府,离开了玖都。
离开玖都之后的日子过的很清苦,他的母亲没有强大的能力也没有一技之长,甚至连带出来的存款都为数不多,他们一路西逃,最终逃到了离西都最近的小地方——亭中。
现在想来,他的母亲是愚笨的。因为母亲的娘家是在西都,叔叔又去了新都,所以,她干脆在最近的小地方蜗居起来,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他的母亲忘了,在民风尚未开化的小地方生活同时也意味着,没有工作机会,还会平白遭人闲话。
宋育不是没有被当地的小孩儿联合欺凌,不是没有饿过肚子,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家。他想过很多次要回家,也说过很多次,可这些都终止于那一次,他母亲的一句话。至此,宋育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家。
那次,他的母亲刚做好饭叫他吃饭。“育儿,快来吃饭喽,香喷喷的米饭呐。”
宋育兴奋地跑到桌前,却见桌子上只有一小碗稀饭和一小碟白菜,菜汤里漂着一层薄薄的油。
“来,妈妈喂你吃饭,嗷呜~”
宋育听话地张嘴咽下去,虽然他早就可以自己吃饭了。他边喝边含糊地问:“妈妈,你的饭呢?”
“妈妈刚刚在厨房没忍住已经吃过了,你不会怪妈妈吧。这剩下的可全是你的哦。”
宋育盯着妈妈说话的嘴巴,又被喂着吃下去了一口饭。他吃下这口后,却是不再吃了。“妈妈,我不想吃了。”
“为什么?嫌妈妈做的不好吃吗?”
“不是。”宋育盯着妈妈的嘴唇,心想妈妈骗人!明明妈妈的嘴巴都是干的,一定都没吃饭。不吃饭怎么行呢?宋育不满地想。
“那是为什么?中午不吃饭,你下午会饿的。”
“我就是不想吃,你好烦。”
“嫌妈妈烦了?嫌烦也要吃,乖,张嘴。”
“哎呀,我都说了我不想吃了,你怎么那么烦!”
“育儿怎么说话呢?”
被妈妈一瞪一吼,宋育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闭嘴,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哭!你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宋育一听哭得更厉害了,“那正好,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父亲,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我倒要看看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回去。”宋母把碗往桌子上一摔,“咱娘儿俩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别说找我了,你父亲有来找过你吗?”
哭得正伤心的宋育突然噎着不哭了,这时,他的小脑袋瓜好像才意识到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跟随母亲已经出来快半年了,但他的父亲却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他那神勇无比,捉迷藏时一下子就可以把他找出来的父亲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他不要他了!
“哇啊~”宋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哭得更加伤心欲绝了。他的母亲却慌了。
“育儿,妈妈刚才说的那是气话,你父亲来过的。乖,不哭了啊。他是你父亲,他不会不要你的。他跟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还说,男子汉从小就应该顶天立地的,不能哭。等过几天,再过一阵子,你父亲就会来接我们回去了。”
“真的?”
“真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宋育,宋母放宽了心,却不知有些话真的会在小孩子心里落地生根。
从此宋育就天天盼着他父亲来接他回去,那样他的妈妈就不用再辛苦了,自己也不用再挨饿受欺负了。他想回去,他想同时拥有爸爸妈妈,小孩子都会想要有爸爸妈妈。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跑出来不想回家,为什么妈妈要把他和父亲分开,但是他不能离开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