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羲再问,“城中校场在何方?”
“校场在正中。”
“我军自东南角攀城,大军自东门入还是南门入?”
张角答,“巨鹿城南北长,而东西窄,东出迅疾,自东门入。”
李孟羲又问,“自东门入,至校场,路怎么走?直走?”
张角点头,“直走,可直至府衙,校场便在府衙之中。”
李孟羲继续追问,“府衙有门几重,正门偏门各几?各在何方?院落又是几处,分布如何?
夜间作战,若敌情不明,难将官军一网打尽。”
李孟羲问的问题太复杂。
张角皱眉思索良久,觉得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便令人取来布匹和笔墨,在布匹之上略画了简图,以图来标明详细。
张角画完,李孟羲一看明了。
图画的是,最外一个大的方框,方框是南北长,东西窄,一个长方形。
四向有开口,标注为城门,东西南北四门。
自东门,正西走,走很远,到正中,乃是府衙。
府衙临道,门朝南,前有大门一重,后是院落两重,门有二,然后再后,左为校场,右为大片房屋。
若从外合围,看图知,需围堵正门,后门,偏门等共计七门。
地图画的详细,一目了然。
李孟羲又问了几个问题,把不甚明了处问完,然后把地图收起,准备带回。
接着往下,李孟羲仍有疑问。
李孟羲皱眉看着张角,“阁下传我十面埋伏之阵,白日一日,我领人丈量路途,废一日之功,量地立旗,不过二十里。
两日,也不过四十里。
官军若脱围,一日便行四十里不止。
此十面埋伏之法,确能占尽先机,但只能有一日先机。
余下路途,不及丈量,该当如何?”
李孟羲很是怀疑十面埋伏的实用性。
张角则是迷茫了。
“丈量路途?为何丈量?”张角疑惑问。
李孟羲便向张角解释了,是如何拉着绳子把官军将行前路给一步步量出来的。
听完,张角极震惊,心中波澜起伏。
想昨夜,商讨十面埋伏之法,说的是,详查地势地利,尽占地利,于列阵合围之地点,立旗为记。
再有,可估算阵列长度,使合围严密。
说的是稍作估算,然张角没想到,李孟羲会是带着人拉着绳子,一步步的量。
每一步皆有详细筹划,成阵必是未有一卒有错,未有一步有疏,必是严丝合缝,严密无漏令人心惊。
严丝合缝,铁桶合围,步步算计,这三个词,在别处是形容词,形容包围圈严密,形容算计周全。
在别处是形容词,但在李孟羲这里,分明是描述词。
步步算计,是真的每一步都拿绳子量了,每一步都详加考量了,合围真的如铁桶一般,莫说一个破绽,连一个超过一步的衔接缝隙都不可能有。
张角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李孟羲布阵方法之精妙细致,已超出了张角的想象。
至于李孟羲说,严密合围只能持续一日,最多一日半,一日半后,后续布置就跟不上了。
对于李孟羲遭遇的难题,张角不好说是李孟羲布阵方法有问题,拿绳子一步一步量肯定会慢,粗疏的去测量,能翻倍,能一日布置四十里埋伏。
张角知道李孟羲的问题所在,但张角不觉李孟羲做法有错,甚至于,张角觉得,李孟羲的布阵之法,步步算计,方是真正的十面埋伏,真正的毫无破绽。
针对李孟羲所遇之难,难题在,预先布置的包围圈的速度,跟不上官军行军的速度,只能有一日合围,一日之后,合围必松散。
张角认真思索着。
李孟羲也在思索着。
安安静静,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张角有了计较。
目视李孟羲,张角问,“若只能一日合围,一日之后,公子又欲待如何?”
李孟羲沉吟片刻,答,“只能是,勉力为之。
虽前路已无预先布置,但若领军士数千前驱,步步为先,依然能成合围之势。”
李孟羲想的是,严密合围阵势不能成,那就退而求最次,只要能合围,哪怕是松散合围,哪怕是破绽百出仓促而成的合围,依然还是合围。
合围再松散,也是合围,依然有强大的威慑效果。
张角思量了一下李孟羲的应对之法,平静看向李孟羲,道,“此,不妥。”
见李孟羲看了过来,张角继续道,“以公子布阵之法,前四十里,合围浑然无缺,阵势肃整迫人。
可四十里后,预先布置全无,阵势突然散乱,纵还能合围,前后大异,此为,露弱也。
官军行四十里,迫于涿州军肃整阵势,不敢妄动;而后突然见涿州军阵势凌乱,公子怎知官军不会因此而起反攻之心?”
“合围之势,先散乱,后亦散乱,能慑制官军。
先乱,后整,尤能慑制官军。
先整,后整,亦能。
可若先整后乱,官军见涿州军势颓,其战心起激,不可制也。”
闻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