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泄了气,又折返往下走着,日头越来越大,蝉鸣声也嘈乱不绝,她走到山脚的大殿处,近乎虔诚的上了柱香,然后向外走,路过秦蓁的院子时,她又宛如着魔一般踏了进去。
那颗又粗又高的银杏树依然还在,甚至连她当时躲起来的小胡同还在,过往慢慢牵引着她,她心绪渐渐开始平静,树下有被昨夜暴风刮掉的银杏树叶,她捡起一片,垂眸翻折叶片,不太漂亮的绿色蝴蝶展现在她掌心。
凉风习习,米色裙摆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她昨晚入睡前明明想通了的,明明想好等炽热的夏天过后,等他们的婚姻能多维持一天又一天后,等到她不在反复沦陷在他身上的时候,她就提出离婚。
白皙的手指轻轻覆上小腹,她无望的想着,如果这里有一个孩子,她和他又该怎么办。
可是在她眼里,他默认的相亲局,让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可以被随便替代的人而已,如果那天晚上跟他阴差阳错的人不是她,那么是不是隔天在他怀里醒来的人,就是另一个人了。
院子里的木头门吱呀一声响了,秦蓁正打算去大殿礼佛,结果看见院子里的人,惊喜出声,“满满?”
阮雾有些愣神,她进来的时候看见门窗紧闭着,以为秦蓁不在。
“姑姑。”
“进来坐。”
屋子内的陈设焕然一新,和原来相同的是,檀香味更浓郁了一些,还有桌上的桂花糕,一如既往的甜。
秦蓁拉着阮雾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知心话,末了才问了句,“满满打算在国内呆多久?”
阮雾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没有领证的话,她打算等和医院的合同结束就走,可现在那段荒唐的婚姻还在,小腹里也可能已经有胚胎着床。
她模棱两可的回答,“先多陪陪我爸吧,之后的事,再说吧。”
秦蓁点了点头,撩了一下她垂在脸颊一侧的碎发,似感慨,“满满长大了,多待些时候也是好的,省的一大帮子人老往这跑。”
“嗯?”
到底秦蓁还是心疼自己的侄子,温柔的脸上平白多了些不忍,声线温和,徐徐开口:“你刚去非洲没多久,正赶上清允去美国留学,那群小孩闹着给清允践行,窈窈和阿聿吵了一架,听说是挺厉害的,再后来阿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休假就往我这跑,有几次和小南还去了拉萨。在之后没多久,东子他们几个小孩也老过来,我心里就纳闷,他们都忙工作,怎么老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阮雾隐隐绰绰的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愣怔的等着秦蓁继续说。
“后来窈窈来了一次,眼睛都哭肿了。跪在大殿的蒲团子上,谁拉都不起来。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去了非洲,一帮小孩担心你,路过西郊的时候,就过来上柱香,保你平安。”
“说是路过,我活了半辈子又不傻,西郊离市区多远啊,他们就是找个借口,多替阿聿分担点,多求你平安回来,嘴上不说,心里有挂念着你呢。”秦蓁说到最后,隐隐带了些哽咽,眼一闭仿佛又看见十来个小子隔三差五的跪在蒲团前头低低的念叨着。
几乎是瞬间,阮雾眼一下子红了,泪珠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手背上。
她总以为,除了窈窈,所有人对她好,都是借了他的光,她以为秦知聿就是最好的托词和通行证,总觉得聚散离合,没几天他们也就把她忘了。
她总是觉得自己这些年多苦多难熬,但好像所有人都要比她更难熬一点。
房间里都是她低低的啜泣声,秦蓁看着她落泪,一颗心又酸又涩,她本想多说些阿聿,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七年过去了,人瘦了一大圈,精气神也不如原来,眼睛也是灰蒙蒙的,一看就是在外头遭了大罪。
阮雾整个肩膀都在颤抖着,手掌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白嫩的脸颊被勒出红印,泪眼摩挲,偶尔夹杂着难抑的轻咳和抽噎。
等到眼睛干涩再也落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艰难的站起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带了些无地自厝,“姑姑,我先走了,改天来看您。”
秦蓁连着应了好些声,目送着她离开。
阮雾没回家,一路驶向墓园。
——
秦知聿现在烦的要死,微信的聊天框还停留在昨天的的报备记录上,他手机上连着整个婚房的智能家居,除了窈窈生日的那天晚上她回家了之外,其他时候她根本就没回家!早上还听付清允说她和舒窈的小堂哥相亲了,阮明嘉亲自请到家的,还吃了饭走的!
他都没这待遇!!!
他正盘算着今晚回家睡,总不能新婚不到一个月就分居吧,那不是让本就脆弱的婚姻更加岌岌可危了吗?他越想越坐不住,什么今晚,他巴不得现在就回去。
周忆慈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穿上了上周从巴黎空运过来的新款裙子,出门前站在镜子前问了妈妈好几句这身衣服怎么样,直到把妈妈问烦了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出门,结果她干坐在沙发上半天了,秦知聿就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眼底讳莫如深,她也不怎么敢主动搭话,那天出了酒吧后,他就直截了当的告诉自己,他这辈子只会娶一个人,让她灭了对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