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荫的这一忘情的举动引发台下一阵惊呼,看戏的人都没有想到死去的丈夫竟然能重新,台侧的人更是惊讶得不行,这完全是胡承荫的临场发挥了,好在楚青恬处变不惊,她握住了胡承荫抚在她脸上的手,深情地望着他。
“丈夫”是必须要死掉的,要不然怎么表现“灭蝇运动”的必要性呢!
“这可怎么办?狐狸不肯死啊!”
贺础安有些着急了。
“别担心,现在观众还没发现,我来想办法。”
随后,陈确铮突然夹起嗓子,模拟婴儿的哭声,放声嚎啕起来。
楚青恬如释重负,转回身把床榻上的孩子抱到胡承荫的跟前,胡承荫看向被子里露出的“孩子”的脸,脸上露出无限眷恋的深情,他小心把孩子抱在怀中。
台侧的陈确铮适时止住了哭声。
胡承荫看看身边的妻子,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突然留下两行清泪,不舍地闭上眼睛,他的双手缓缓垂下,楚青恬痛哭不已,她用被子把胡承荫从头到脚地盖住,趴在了他的身上,刚好挡住了他的头部。
胡承荫偷偷从被子里钻出,突然站起来,又把大家吓了一跳,此时的“丈夫”,已经脱离了肉身,变成了鬼魂,他绕到“妻子”身后,摸了摸她的头,“妻子”依旧痛哭不止。
“丈夫”终于决定跟黑白无常离开,却仍旧一步三回头,“妻子”似有所感,起身看向“丈夫”离开的方向,却什么都没有看不到。
胡承荫跟着贺础安和梁绪衡走下了戏台,“丈夫”被黑白无常牵引着走向了阴间,只留下“妻子”一人在丈夫尸体前久久啜泣不止。
丈夫和妻子阴阳两隔。
哭声之中,陈确铮扮演的“苍蝇”再次登场,全无顾忌地来到桌前,依旧放肆地“大快朵颐”。
这出戏结束了,如果有幕布的话,这时候大幕就应该落下了,台下的观众们还沉浸在戏里,大家都一动不动,傻傻地看着台上,很多观众都用袖子擦眼泪。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人大喊一声:“好戏!”,然后用力鼓起掌来。
陈确铮循声望去,叫好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周曦沐,他身边还站着白莳芳、曾剑侠、阮媛,令他意外的是,朱自清先生、闻一多先生、潘光旦先生也在人群中,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观众们也因为这一声叫好从戏中抽离出来,跟着热烈鼓起掌来,台上的陈确铮和楚青恬走到台前,贺础安、梁绪衡、胡承荫、袁永熙也重新上台,全体演员手牵手向关中鞠躬。没想到竟然有人朝着陈确铮扔了一个石榴,好在陈确铮反应迅速,一把接住了,可很快便有更多的石榴砸到台上,陈确铮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好几下。
胡承荫赶忙劝阻。
“别砸啦,别砸啦,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是演戏,都是假的,假的!”
陈确铮却全不在意,他从地上捡起一个被砸成两半的石榴,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巴流了下来。
“好甜啊,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石榴了!”
老百姓一时间入了戏,都把气撒在了“苍蝇”身上,一时冲动便扔了石榴,一听陈确铮这样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石榴的汁水洗掉了陈确铮嘴上的油彩,露出了皮肤本来的颜色,看起来十分滑稽,陈确铮却全然不顾形象,接着说:
“你们不知道,你们用石榴丢我,我有多开心,这说明我们办这个宣讲会的目的达到了!让大家意识到了苍蝇的危害!但是这石榴我还是要还给大家,毕竟还要卖钱呢,是不是?快点儿,大家帮我一起捡石榴!”
台上几人七手八脚把落在台上完好无损的石榴都捡起来,要还给刚才扔石榴的人,可没人好意思认领,陈确铮见状说道:
“那我就谢谢大家送我们石榴吃了!这就是我们的演出费!”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陈确铮低声对身旁的贺础安说:
“场子热了,轮到你做总结了!”
贺础安刚刚在台下已经换下戏服,穿上长衫,他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
“刚刚我们演完这个文明戏,就有人朝着我们扮演苍蝇的演员扔石榴,说明有的人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苍蝇的危害了。但我相信,台下仍旧有很多人并不认为苍蝇是一种不卫生的、需要消灭的害虫。各位可能不知道,苍蝇可以传播疟疾、霍乱、痢疾、伤寒、乙肝等疾病。我并不是危言耸听,这些病最短只要几天就可以要人的命,民国二十一年的“关中霍乱”遍及全国,患病人数竟有50万,死亡人数有20万之多,死亡率高达40%!我不知道台下的你们有多少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只希望听懂的人能够奔走相告,告诉你们的亲朋好友,苍蝇不是无害的‘饭蚊子’,是会让我们生病的害虫!我们都知道,病从口入,为了改善大家的饮食卫生条件,我们做了一批纱罩,大家可以把纱罩罩在饭菜上,苍蝇就叮不到了,苍蝇身上的病菌也也就不会污染我们的饭菜了。”
民先的几个小伙子早就手脚麻利地把做好的纱罩抬到了舞台上,贺础安拿起一个走到桌前,把纱罩放在了桌上,纱罩完美覆盖了桌上的几个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