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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六章 老实说,你看不懂的(1 / 2)

陈确铮听着金岳霖先生的话,往旁边瞥了两眼,沈有鼎和殷福生两人都默不作声,只管大快朵颐,这些话他们显然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

金岳霖先生刚把筷子伸向汽锅,殷福生便开口问道:

“先生,这汽锅可是家家饭馆都有,这家的汽锅鸡好吃,关键还在这鸡上吧?”

眼看着金岳霖先生重新把筷子放下,沈有鼎在桌下悄悄给殷福生竖起了大拇指。

金岳霖先生对鸡颇有研究,他不但喜欢吃鸡,还自己养过鸡,殷福生这一问让他立马又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一般来讲,鸡瘦则肉柴,鸡肥则无味。这家店里用的鸡都是来自云南武定县的鸡,跟别处不同,武定鸡又嫩又香,你知道是何缘故吗?”

“不知道,先生能讲讲吗?”陈确铮从善如流,乖巧一问。

沈有鼎和殷福生笑着看了一眼陈确铮,连连点头,金岳霖则心满意足地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武定的鸡都是骟过的,我是浙江诸暨人,我们那儿把骟过的鸡叫做‘线鸡’。其实操作很简单,把六个月的小公鸡翅膀下的皮切开,取出腰子两枚,然后再用线把切口缝上。骟过的小公鸡三天之内不能喝水,第一天可能蔫头耷脑地提不起精神,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之后鸡冠子就会渐渐变小,身子却越长越胖,可以长到七八斤甚至十斤上下呢!鸡肉则是又香又嫩,好吃极了!我本以为‘线鸡’是全国都有,可到了北方以后,发现根本没人这么干!我真是想不通,明明只要动个小手术,饭桌上的鸡肉量就会大大增加,北方人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听金先生将“骟公鸡”的步骤讲得如数家珍,不时地还辅以生动的手势,陈确铮忍不住转头偷偷看了一眼桌对面的沈有鼎和殷福生,那两人虽然面露苦相,嘴上却没停,只用同情和安抚的眼神望着陈确铮,像是在说:

“忍忍,一会儿便过去了。”

“你不要以为只有公鸡可以骟啊!武定骟鸡的绝活儿就是母鸡也能骟,我是来了云南才知道的。骟母鸡的方法更是妙极,将母鸡的肋侧划开,将公鸡身上取下的腰子放入母鸡腹内,母鸡头上的冠子就能渐渐长大,甚至还能打鸣!不过我倒是觉得骟母鸡并不好吃。我到这家店‘培养’过好多次‘正气’了,每次吃的都是公鸡。”

等金岳霖发表完鸿篇大论的“武定骟鸡篇”,看着全然不为所动、只顾埋头吃鸡的沈有鼎和殷福生,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两个,该理个发了吧?头发都多长了,还乱糟糟的,你们也不好好拾掇拾掇,别人还都以为咱们学哲学的都是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呢!”

沈有鼎将一根鸡骨从口中取出,满不在乎地说道:

“在我看来,头发一月一理和三月一理差别不大,无非是长一点短一点罢了,可省下来的钱用来买吃的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啊,福生?”

殷福生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含含糊糊地说道:

“没错!我和沈先生已经结成理发同盟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进理发店,以我现在这个长度,再坚持一个月没有问题!现在昆明的物价是一天比一天贵了,对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说,想吃饱容易,想吃点儿好的真是太难了!我现在每月都把我所有的贷金都拿来填肚子了,要不是托先生的福,我哪能到这儿来‘培养正气’啊?”

沈有鼎点点头,看了眼陈确铮:

“再说了,谁说咱们学哲学的形象不好,我看陈确铮就不错嘛!当我们哲学系的门面绰绰有余啊!”

金岳霖先生哈哈大笑:“那倒是,你说得没错,你总是有些歪理!。对了,公武,我记得上次的逻辑研究会上有人提起k.goedel(美籍奥地利数学家、逻辑学家和哲学家哥德尔),我想买一本他的书看看。”

沈有鼎放下筷子说道:“老实说,你看不懂的。”

陈确铮暗暗心惊,他知道金岳霖和沈有鼎二位先生虽然都是联大哲学系的教师,沈有鼎却是金岳霖在创办清华大学哲学系后招收的第一个学生。陈确铮没有想到沈有鼎竟能如此直白地告诉自己的先生某本书他看不懂,全然不管可能会给先生造成的难堪。

然而更让陈确铮惊讶的是,席间的筷子没有停,似乎除了他,完全没有人在意此事。

金岳霖先生面色如常,只“哦哦”两声,轻声说道:“那就算了。”

殷福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一眼陈确铮,放下了筷子:

“岳霖师,之前我一直想请教,上次的逻辑学报告,为什么陈确铮学长的分数会高于我呢?”

陈确铮全然没有想到矛头会突然转向自己,他略微有些尴尬,只好默不作声。

金岳霖起初先是一愣,接着“嘿嘿”笑了起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你小子挺记仇嘛!我知道了,你这是特意把人家找来跟我对质啊!”

“你自己刚刚都叫他学长,你和陈确铮的思路虽然相同,但你的功夫却没有他深啊!”

说完金岳霖先生就把两人的报告详细地对比了一番,有理有据,细致入微。陈确铮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殷福生说起,自己早已忘了那次逻辑报告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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