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鸢看着雾沉沉的天,再叹了口气,内心莫名焦虑。
冷湿的雨气吹进来,打了个转,卷起她绯色罗裙的一角。
阿杏见不得自家小娘子如此,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不时说些笑话逗她,却收效甚微,干脆在她胡床底下坐下来,也捧着个脸,跟着她沉沉叹气。
崔令鸢愣一下,心头反倒松泛了些,捏捏婢子的发髻,笑斥:“胆子肥了你!”
“三娘为何烦乱呢?”
为何烦乱,大抵是这滴水成冰时节偏要淅淅沥沥,雨势绵连,惹得她思绪不宁。
崔令鸢这般想着,阿杏似乎也找到了理由:“这鬼天气,赶紧莫要下了,娘子腌的腊肉都要发霉了。”
崔令鸢笑了:“坏倒是没这般容易坏。”冷着呢。
为了静心,崔令鸢甚至拿出纸笔,开始练字了。
下笔第一道,阿杏就从旁惊呼:“小娘子的字越发秀雅了!”
崔令鸢瞥她一眼,到底绷不住笑起来。
但愿这隐约的不安,确实只是她被害妄想症犯了才是。
可惜天意从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才刚写两个大字,二门上的一个小厮跑进了院子,颤着声儿道:“娘子,不好,三郎伤着了!”
“啪嗒”崔令鸢脑子白了一下,下意识道:“人呢?”
小厮气儿还没喘匀,断续道:“马上,马上回府了,御医,御医马上到......”
崔令鸢拎起裙摆往外跑去,跑到一半,回过头来吩咐,“收拾好东厢的床铺、备下热水、干净的纱布。”
随后稍镇定了些,快步往府门走去。
路上碰见姜氏,二人互相点头,一道过去。
崔令鸢知道是她让小厮来传的消息,忙问:“大嫂,传信的可有说郎君伤势?是怎么受伤的?不是冬猎么?这时节,哪里来的猛兽呢?”
姜氏也吓得不轻,但比她稍淡定点儿,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你先别着急,说是伤不重,只是淋了雨,有些发热。其余的,我也还不清楚。”
崔令鸢抿抿唇。
到了府门时,宁国公跟宁国公夫人等人已在此等着了,几人互相见了面,也没心情说其他的,尤其是宁国公夫人,莫说崔令鸢了,就连姜氏也是头回见她这般失态的表情。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不是说快到了么?”宁国公夫人蹙眉。
姜氏忙再派人出去打听,不一会儿,那小厮回来了,“三郎随太子车队往东宫去了!”
众人惶恐不已,臣子在宫内养伤,从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事,若太子也受伤,帝后又会不会怪罪随行的三郎和符七他们?
那小厮倒也机灵,问便问了清楚:“说是伤着了肩膀,刀伤不重,烧退了,人醒了,慢慢养着也就好了。倒是符七郎,腿上缝了十余针,怕是有段时日不能走动了......太子殿下瞧着倒没事,还能骑马呢!”
宁国公夫人和其余人这才松一口气。
崔令鸢却抓住了关键。
刀伤?
她蹙眉:“不是说冬猎?怎么受的刀伤?”
宁国公夫人也反应过来,忙问:“对呀,不是冬猎么,怎么会受刀伤呢?”
那小厮也不大清楚具体的,只听了一耳朵旁人的议论,说是太子一行人出城冬猎,碰上了流匪作恶,好一番激战,匪多兵少,到底还是赢了,便擒了贼首。
可以说是有惊无险,立功一件了。
方才还惶恐不安的宁国府人,此刻都松了神色。
宁国公夫人失笑道:“前头来传信的人也真是,话也说不清楚,一惊一乍的,倒叫我们吓一跳。”
崔令鸢此时再想起临行前沈晏那一身装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有那么多碰巧,不过是早有预谋罢了。
她抿抿唇,跟在大部队的背后慢慢往回走。
——
还不到下午,门房来报,宫中内侍苏廷佑携圣人的赏赐来了。
崔令鸢敛了敛仪容,又出门迎接。
众人再一次齐聚府门,心情是截然不同。
崔令鸢也调整好了心态,摆脱那一丝的微妙,没出息地暗戳戳搓了搓手。
上辈子常在电视上看见这御赐的镇长,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接到赏赐落到自己头上——指名道姓给三房的,这会子沈晏不在,可不就等同于给她的么?
不过也就是一些比外间更珍贵的珠宝珍物,缎子香料等罢了。
苏廷佑唱过赏赐单子,宁国府众人谢了恩,宁国公夫人和姜氏交换眼神,姜氏立马笑请他用些茶水点心再回去也不迟。
苏廷佑却摇摇头,客气笑道:“茶点便罢了,咱家还得往理国公府去一趟。”
众人露出个恍然的神情,笑称是。
苏廷佑走出两步,忽然一拍脑袋,又转身冲崔令鸢道:“沈舍人在东宫养伤,思念娘子亲手做的饭菜,殿下特许,沈三郎养伤期间,娘子入宫侍奉。”
此话一出,众人看过来,眼神有揶揄打趣的,有惊讶的,崔令鸢怀疑了一瞬,这真是沈三郎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感觉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