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去接新娘子的环节,陈立明带着一队人马,兴高采烈的出发。
这时候结婚,一般都是用敞篷的马车驴车接新娘子。
这个屯儿接到那个屯儿,一大帮人坐在马车上,说说笑笑的。
条件好点儿,还边走边撒点糖块儿花生啥的,孩子们一哄声儿的跟着抢,也算是把喜事和快乐做了一个广泛的传播。
但陈桑两家住前后院儿,近得用老百姓的话说,放屁功夫就到了,实在用不上马车驴车。
所以他们在商讨这个环节的时候,最终的决定是,陈立明把桑榆背回新房。要不是有着接亲时新娘子脚不能沾地的传统,走两步也就是了。
陈立明带着人进了老桑家的门儿,身后跟着一群人,以年轻的居多,连吵吵带喊,气氛非常高涨。
屋儿里闹腾一阵后,两位新人手拉着手从屋里出来。桑长河和黄淑娟在后头跟着,眼圈发红。
要不说那时候家家都想要儿子,这家里添丁进口,和亲自把女儿送到别人家,感受到底是不一样。
陈立明脸上挂着笑容、志得意满似的,桑小晚则是挺着刚显怀的肚子,靠在陈立明身上,满脸娇羞。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淑娟,小晚身上穿的是哔叽吗,瞅着不像呢?”
黄淑娟笑成花儿的脸子一下子就黑了,变脸似的。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张玲子等候多时了,见时机成熟,立刻初刀,“拉倒吧,人家小榆姐身上穿的才是哔叽呢!”
桑小晚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张个儿,连忙四下里寻找桑榆的影子,恨得牙根快要咬碎了。在她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桑榆要是敢超过她,她一定要把桑榆弄死,让她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真不知道这桑小晚对桑榆哪来那么大的恨意。
似乎只要把桑榆踩在脚下,她就是全世界最成功的人。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自己气个倒仰。
桑榆居然真的穿了一件哔叽上衣,还是她早就看上的那件儿!
不给她买,结果自己买了一件儿,还特地赶在她出门子前儿穿上,她就是故意来砢碜自己的!
有了这个认知,桑小晚的眼珠子马上就红了。桑榆你这个恶毒的贱女人,我一定要弄死你!
嫉妒和恨,还有别人嘲讽的讥笑、对着她指指点点,让她几欲失去理智。
她又想起了上辈子,桑榆出嫁时,家里啥也没陪送,出门子时只穿了一件快要磨破的的确良衬衣。
后来他们赚钱了,破土房变成红砖房,又变成三层小洋楼,陈立明还给她补了一个热闹又豪华的婚礼,糖块儿都是那种贼贵的、外边包着好看玻璃纸的,好几块钱一斤。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桑榆穿着雪白的婚纱,首饰是成套的纯金镶嵌红宝石,馋得她回家哭了好几场,也骂了周南川好几天,说他没能耐,啥也不是,连套像样的首饰都不给她买。
闹腾的结果,就是周南川直接住到店里,一个多月没回家。
她一直以为,桑榆所过的好日子,全都是陈立明带来的,自己是因为嫁错人才一辈子比不过桑榆。
所以,这辈子,她回来以后,挣着命的和陈立明在一起了。为的,就是了却自己上辈子的心愿,也狠狠的打桑榆的脸。
不料,仍然被桑榆压上一头,还是在她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上。
有心现在就找桑榆干一仗,但这是她的婚礼,别人给她添堵就够呛了,她不能自己再给自己添堵。
桑小晚红着眼睛,憋憋屈屈的强颜欢笑,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走出家门时,桑榆拉着周南川回家了。
他们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干呢,不想理浪费时间。
老陈家挺热闹,娶媳妇儿嘛,当院儿里、屋里,园子里,黑压压的人脑袋。
全村的人过来差不多一半,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全都敞开了怀儿的吃喝。
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一户人家带几个鸡蛋、好点的出个五毛一块的现钱儿随礼,然后全家一起过去吃席。
家家都这样,也不会有谁家不乐意。
喜事嘛,添人进口了,必须热热闹闹的,人来的越多,以后的日子才能越红火。
从这场酒席来说,除了张爷王奶和秦大爷这三位重量级人物,算是个遗憾。
陈立明拉着桑小晚各处敬酒,赵三妹乐得嘴都快扯到耳根子,得着人就说她就快要大孙子了。也不管别人是什么眼神儿和表情,兀自自己开心着。
而另一边,老桑家则是冷清得要命。
桑长河坐在炕梢,耷拉着脑袋、叼着烟袋锅儿不住的叭嗒,烟抽完了都没发现。厨房里冷盆冷灶的,连点人气儿都没有。
其实他们家也备了两桌酒席,寻思着招待左邻右舍和亲戚啥的。
可是大家伙宁可到老陈家去挤,也不想在老桑家吃。
后院的热闹传了过来,黄淑娟趴在墙根儿上偷看了好几次,看她亲生的女儿胸前戴着红花,笑呵呵的站在老陈家院子里,从此成为老陈家的人儿,心里难受得掉了好几次眼泪。
此时的他们,有那么一瞬,想起了桑榆。
桑长河模糊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