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旦前的最后一个集,该卖的货卖出去,该赚的钱拿回来。
年货什么的,也该准备起来了。
赚钱固然重要,但生活也要美好。
还有萝卜咸菜,虽说极其的受欢迎,因数量有限,靠它赚钱的路,今年冬天算是走到头儿了,得想新的挣钱道儿。
大集的前一天,她去了一趟供销社,买回来猪肝、猪肺各一挂,还有一条三斤重的上五花,回来用白水煮熟了,分别切成薄片。
又捞出四大棵酸菜,洗干净,切成细细的丝,葱蒜什么的切了一小盆儿,把下屋里一直闲着未用的大锅,和之前偷摸儿买回来的大炉子准备好,还捡了不少块头儿不大、看着就易燃的柴火一起准备好,明天有大用。
周南川早早的把驴车牵到家门口,桑榆把准备齐全的东西装上车。
腌萝卜没剩多少,她带了剩余量的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留着自己家吃。
一大冬呢,七口人,且得点吃的。
周南川猜出她是准备卖酸菜,他对于吃食之类的没什么要求,市场触觉自然不敏感。
毕竟这个时候,家家户户无论穷富,冬天都要腌一大缸的酸菜,那是他们冬天的主要食材之一。
面对周南川的疑问,桑榆调皮的眨眨眼,说了声,“保密。”
到了集上,天色已经微亮,周南川停好车,按照桑榆说的,咸菜摆在车上,人流上来之前,用被子盖住,防止冰冻。
找个平坦的地方,清除掉附近的积雪,炉子和锅摆好,引着火之后,周南川被桑榆安排着去找碳或煤块儿。
一切准备就绪,轮到桑榆大显身手。
在周南川做这一切准备工作的时候,她做原地快速小跑十五分钟,把僵硬的身体活动松快了,再把冻得连屈伸都异常困难的双手搓热。
等到时机成熟,锅也热了,她往锅里舀了一大勺昨天晚上熬出来的荤油,在吃肉还是一种奢侈的时代,荤油是炖酸菜的灵魂。
荤油化开,洒一勺葱花儿爆锅,花椒面儿放上,香味立刻在空荡的集市上空散了开来。
攥成团的酸菜丝捏开,放在锅里大力翻炒,等到把酸菜炒透,加入大量清水,盖上锅盖开始炖。
这道菜是东北特色菜的顶尖级代表,名叫杀猪菜,也称作烩菜。
最正宗的做法,是农村进了腊月以后杀猪,取膘最厚的几块肉扔在大锅里用白水煮,肉熟捞出切片,把切成细丝的酸菜下到锅里炖熟,出锅前放入准备好的包括内脏在内的各种肉片。
这道菜的灵魂是血肠,把新鲜的猪血经过特殊处理后,灌入清洗干净的猪小肠里,整根放在大锅里煮,一边煮一边用针扎着放气儿,什么时候针眼儿不再往外头冒血水,那就是熟了。
关于扎眼儿这事,需要十足的经验,火候太轻,血肠切不成个儿,火候太过,猪血会老,出现蜂窝,吃在嘴里发扎,严重影响口感。
桑榆在前世,被人带着吃了一次,从此爱上这道菜,隔三岔五的就要吃一顿,后来为了方便,干脆学会了自己做。
然而,这里是集市里,也还不到杀猪的时候,并没有血肠卖,所以她只准备了猪肝和猪肺用作搭配。
周南川拎着一大袋碳回来时,酸菜锅已经开了,桑榆调好炉火,正在给顾客称萝卜咸菜。
先前的大姨和大爷都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说是这几天太冷,下雪路也不好走,害怕老人感冒或摔着,倒是子女的一份儿孝心。
因为是老顾客了,桑榆一家多给了一斤,乐得人家眉开眼笑。
尤其大爷的女儿,笑呵呵的说前两天,她在省城的老叔过来串门儿,吃着这个咸菜了,赞不绝口,说要是在他们那儿也能吃着就好了。
“这不是吗,剩下那点,我爸都给我老叔拿回去了,这两天没啥吃的,馋坏了都。”
“是啊,要是常年都有卖的就好了,随吃随买,省着我妈成天念叨。”
开一家前世那样的酱菜厂,是她的创业规划之一,只是东北这里一年只收一季,萝卜啥的,不易储存,必须现收现做。
桑榆觉得自己的思路被打开了。
庄稼一年一收没办法改变,那就想办法一年多收呗。
外边不行,那就屋里种呗。
于是,桑榆又开始琢磨种大棚。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当下还是要把她的杀猪菜和腌菜卖好。
酸菜炖的差不多了,桑榆把切好的腰条肉、猪肝和猪肺分三个不同的位置下到锅里头,锅盖一掀,香气和热气迅速向四周扩散。
人们三三两两的从四面八方渐渐聚拢,不远不近的围着,没有人上前。
桑榆扬起笑脸,脆声吆喝,“烩菜,刚出锅的烩菜,瞧一瞧看一看了奥,干净实在味道香了奥。两毛钱一大勺,好吃实惠奥。不买不要紧,你来尝尝奥。”
这是大集上第二份现做现卖的吃喝,第一份是油条那家。
周南川站着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些人是有心试试,又害怕不好吃白花钱。
说实在的,在大东北,炖酸菜,真不算啥新鲜东西。
没有谁愿意花好不容易赚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