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走后,兰香又匆匆进来,她才刚在外头听见二人的对话,心知茵茵要做什么,也来劝:“小姐您是要把林妈妈怎么样呢?她到底是四小姐的奶妈,四小姐如今又要嫁入侯府了,便太太也要给她两分薄面,至多把林妈妈调去打杂,您总不会想要她的……命罢?”
茵茵冷冷一笑,“她的命为什么不能要?”
兰香赫然一惊,“小……小姐,”她几乎说不出来话了。
茵茵怕吓着她,连忙改口道:“我要她的命做什么,她也不过奉命行事,背后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呢!”
这话却更把兰香吓坏了,她定定望着茵茵的眼睛,“难道小姐您……您要对付四小姐?”
茵茵不言语了,低头喝茶。
“这怎么成呢!”兰香急得团团转,又劝了茵茵些诸如“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么些日子都忍过来了,没必要在这时候去硬碰,她就要嫁入侯府了,小姐如何是她的对手!”“小姐您不是最谦和的么?这件事连刘大娘都说过去了,您也就当过去了罢!”“小姐,今儿是您的生辰,奴婢再去要些好点心来,您吃了好安心就寝,等明儿一早起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等语。
茵茵是打定了主意的,她正如刘大娘所说,面上绵软,实则心里刚烈,一些小事她都能容谅,譬如跟姐妹间的吵嘴,今日吵得不好了,来日她少搭理几句就是,也不会想着去报复人,便当初玉菡往她院子里派奸细,她咬咬牙也忍了。就连太太接手内宅那会儿,孙姨娘和玉芙都疏远漪澜院,反攻倒算,她也没想着把玉菡往她院里安排奸细的事嚷出来,叫太太替她做主。
可如今不一样,如今是牵扯了刘大娘,对她用了重刑,那刑罚听着就阴毒,方才问大娘时,大娘只说如今养好了,并无什么大事,但茵茵想着,便身子无大碍了,心里上的伤痛又如何能排解?
不管了,趁着薛妈妈如今在整顿内宅,索性再添一把火,能不能烧起来,究竟是烧着别人还是烧着自己不知道,但人若是只顾着自己的安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保护不了,也就不配为人了!
只是……这府里谁敢动邱姨娘和玉菡呢?
太太在安胎,理不得事,薛妈妈至多把底下的林妈妈和秋昙等几个奴婢敲打敲打,并不敢动真格儿。
老太太呢,她一心维护邱姨娘,如今又病着,更指望不上了。
思来想去,只有爹爹一人,可爹爹公事繁忙,近来请安时总见他愁眉苦脸的,恐怕这件事去惊动他也不好。
这时茵茵突然想到,今日自己的生辰,爹爹怎么还没派礼物来?
不同于玉菁、玉菡和玉芙等有娘亲在,她们的娘亲每年都为她们主持生辰,三人的生辰宴茵茵去年和今年都去吃过,虽然是各自拿出自己的体己在府里小办一办,却也是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聚在一处为她们庆生,这一日,她们是席上当仁不让的主角儿,人人都为她们预备了礼物。
去年爹爹在外公干,没回来,所以没送礼,可是今年玉菡的生辰,他也派了礼物去,怎么就不记得她的呢?前些日子父女两个说话时,爹爹还问起过来着,茵茵也告诉了,难道这就忘了?
兴许是罢!爹爹有那么多女儿,这个也喜欢,那个也放在掌心里疼,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正想着,兰香进来了,她手上托着个红漆雕花托盘,托盘里是个藕粉色的双鱼小荷包,那荷包上穿了粉色的穗子,小小巧巧的,煞是好看,茵茵见了,不禁问:“这是你绣的?”
兰香笑道:“奴婢可没这么巧的手呢,是刘大娘绣的,她说先前几年您的生辰她都没送您什么,心里很过意不去,今儿您的生辰她没预备什么礼,这荷包是半个月前开始绣的,正好今儿绣好了,便给您作生辰礼,还说叫您别嫌弃呢!”
茵茵立刻拿起那荷包,放在手里细瞧细摸,只见针脚细密,做工精致,其上绣的鱼儿栩栩如生。
茵茵记得刘大娘不擅针线的,能做到这份上,可见用了心了。可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突然鼻子一酸,漫上泪来。
兰香道:“所以小姐您也不必自责了,瞧,大娘都不计较先前那些事,您也别把它挂在心上,啊?”
然而大娘愈是如此,茵茵便愈把那些事挂在心上。
连爹爹都不记得她的生辰,大娘却记得,她吃不饱饭受人欺凌时爹爹不在身边,是大娘陪着她,给她煎药,为她解围,这便又对比出大娘的好来。
“是你告诉大娘今儿是我的生辰,还是她自个儿记得的,”茵茵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荷包放回托盘里。
她道:“是大娘自己记得,小姐吩咐过奴婢,奴婢可不敢把您的生辰告诉别人知道。”
茵茵颔首,笑道:“你瞧,连大娘都记得我的生辰,爹爹却不记得。”
兰香将托盘端去梳妆台上,搁下了,道:“那怎么一样,老爷每日有那么多事要料理,怕连自己的生辰也不记得呢!何况是您的,要照奴婢说,您就不该瞒着,反而更要在府里摆个生辰宴,叫其他几个小姐一齐来为您庆贺,老爷给您的银子还有二百多两,办个小宴……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