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本就不够宽敞的里间,一张草床上堆满了收拾出来的旧衣和破烂被褥,另一张床上则摞摆着四五个黑漆木箱。
而顾云川倚靠着木箱坐在床边,全然不觉空间杂乱又逼仄,正面带笑容与陈氏聊天,两人看上去聊得很是欢快,以至于连柳依依何时进了灶间,都没人发觉。
柳依依震惊不已,诧声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而陈氏闻言非但没有解惑,反而回头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瞧你这话说的,川儿又不是外人,闲时过来坐坐怎么了?看把你给惊得,这往后川儿就在咱们村里住下了,走动的时候多着呢!”
顿了顿,又转头去看顾云川,笑眯眯道:“是吧,川儿?”
顾云川眸中带笑,点了点头,温声道:“只要婶娘不嫌云川叨扰,云川自是愿意多来走动。”
一句话哄得陈氏欢欣雀跃,又往他跟前的瓷碗里,添了些热水。
直叫一旁的柳依依看得目瞪口呆。
川儿?
好家伙,连称呼都改了?
她只离家一上午而已,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娘对顾云川怎得就这样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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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过半,柳文成下地搅完麦子,便拿了石斧去山上,砍制作木床所用的树枝了。
而陈氏则在家里扫尘。
突然听见院门外面一声急喝,她只以为是闺女送完了货,早早回来了。
却不想出去一看,竟是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陈氏正诧异来人是谁,就见车帘从里面缓缓掀起。
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俊美青年,探头出来,唇角带笑道:“婶娘,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陈氏见到顾云川,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便绽出笑容,“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云川先生来了!快请进屋喝口水吧!”
说完,突然想起屋里乱作一团,陈氏不禁面色迟疑,心里暗想,这云川先生最好只当她客气一嘴,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却不想顾云川十分不见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笑吟吟地看着陈氏,“那就多谢婶娘了!”
陈氏只好讪笑着领他进院子,说道:“屋里乱得没有下脚的地方,云川先生暂且院里一坐,我这去泡水”
说话间,车夫搬着一个黑漆木箱走进来,“敢问先生,箱子放在何处?”
顾云川不答,反而看向陈氏,“婶娘,你看放哪里合适?”
陈氏愣怔道:“什么放哪里?”
顾云川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怪我忘了说,婶娘,为了感谢您之前的救命之恩,我略备了薄礼而来,望您不要嫌弃,收下我的一番心意。”
陈氏闻言更加呆愣了,救命之恩?
她什么时候救顾云川命了?
不是他救了自家闺女的命吗?
要感谢也是她们去向他行谢才对啊
莫不是这小子所谓的疑难病症,更加严重了,已经到了痴言痴语的地步吧?
陈氏顿声道:“我想定是云川先生记错了,我好像没有帮过你什么,这无功不受禄,你还是快点把箱子抬走吧。”
顾云川嘴角微翘,开口说道:“婶娘此言差矣,要不是您之前帮忙请赵老过来,为我疗伤,我恐怕已成了废疾之人,如此大恩,怎能说无功呢?”
陈氏闻言再次怔住,只是跑腿找了一下郎中,就算莫大恩情了?
那他先前救了闺女一事,岂不成了上上恩,更难以为报了
正恍神的功夫,顾云川又道:“婶娘,箱子里多是布帛之物,经不起晒,还是搬去屋里吧?”
虽是问语,却不等陈氏回过神来,他便已支使着车夫将箱子搬进里屋去了。
陈氏一时语滞,呆呆地看着车夫从屋里出来之后,又一连往里搬了三个黑漆木箱,外加一个红木枕头箱。
陈氏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不免愕然。
且不说布帛金贵,可用来以物易物,就单说那四口黑漆木箱子,也不是便宜货啊!
毕竟最便宜的松木箱子,一口也要花费三百文,就更别说屋里那四口不知是何材质的了
想到这里,陈氏一边惊诧于顾云川财力之厚,一边又觉得惶惶不安,毕竟这天上掉的馅饼实在太大了,砸得她脑袋有点迷糊
待箱子搬完,顾云川朝车夫摆了摆手,“不用再这等着,走就是了。”
车夫应是熟识之人,听他说完问道:“那何时再来接先生?”
“不用接了,村里有拉牛车的人户,我若要回去,自己会做安排”,顾云川说完,便不再看那车夫,
转而望向陈氏,笑道:“婶娘,刚才还不觉得,现下是有些口渴了,想问您讨杯水喝。”
陈氏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那你且先在院里坐着,我马上去给你倒水!”
说完,小碎步跑回灶间,从饭柜里取出柳依依之前晒好的菊花,放进碗里冲泡开,端了出去。
这一来一回间,陈氏的大脑已略微清明了些,将茶水递给顾云川之后,不由开口,“云川先生”
“婶娘唤我云川就好”,顾云川笑眯眯地打断了陈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