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不等他说完便道:“他临死之前,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十八子已经跟我说明详细,何鹿松说他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求你饶命,你却仍是痛下杀手,现在,你还有什么颜面来向我求饶?”
那人大哭,复拼命吼道:“不!您可以以军法处置杀了我!但不能这样对我!”
苏柄临手握缰绳,冷笑道:“可知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平我心头之恨。”
“老将军!”那人绝望大叫。
“我要你三尺之血,祭奠他在天之灵。”苏柄临盯紧那人,缓缓抬手。
空旷的荒地上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奔雷之声,地上的积雪也因而颤动,跳跃起来。
那头颅更是嘶声狂呼:“不!不要!”
不远处,平地似起了一阵黑云。
原来是无数匹军马,窜动着,挤挤挨挨,迅若惊雷似的往这边冲来。
那头颅左右拧了拧,终究纹丝不能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铁蹄迅速逼近,死亡这般可怖的降临。
声音已经彻底地变了调:“不……!”
苏柄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看那无数匹军马奔腾而至,看那无数的铁蹄踏过荒原,看那反骨的头颅在铁蹄下发出绝望的嚎叫,然后被踢裂踩碎,最后连血肉碎骨都践踏进了泥雪之中,马儿过后,现场只剩下一团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污渍。
是的,污渍而已。
苏柄临冷冷地看着那摊污渍,扬首看向晦明不清的天际。
苍老的双眼似搜寻什么般,在天空中逡巡。
良久,苏柄临道:“倘若十八子果然能通鬼神,你大概……仍会听见看见,你放心,余事我会料理,你的妻儿我也会命人妥善照顾……”
一阵狂风席地而来,裹着细雪,在苏柄临的马前滴溜溜地卷起一个旋儿,摇曳不散。
苏柄临眼睁睁看着,枯槁的双目中忽然有泪如泉涌。
“何鹿松……你,安心的去吧!”
风卷着细雪上升,然后在苏柄临的身前慢慢地散开,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望无际的黑土地,纵然经过马蹄践踏,经过风霜摧残,却仍有一线嫩绿色,从冰雪底下执着地钻了出来。
最深沉冷酷的辽东雪夜即将过去。
黎明将至,初春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