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久仰大名。今日相见,果然见虎威非凡,不是军中历练数十年,身上断不会有这种慑人之气。
袁恕己他面上如常,心内早敬服十分。
好生将人请入厅中。袁恕己心中掂量是否要说些官面客套话的时候,苏柄临道:“我今日前来,有一事同袁大人商议,请屏退左右。”
竟是开门见山,干净利落。
袁恕己立刻让伺候的人都退下,派两个军士守在廊下,严禁闲人打扰。苏柄临的那些副将们也都在廊下守卫,当下厅内只他两人。
袁恕己并不落座,站着问道:“不知老将军亲临,有何指教?”
苏柄临道:“袁大人是豳州刺史,不必拘礼。”
袁恕己道:“我这刺史也是临危受命,心里还当自己在军中,见了老大人应当侍立答话。”
苏柄临白眉微动,眼里也透出几分赞许。
顷刻,苏柄临道:“我的性子不惯跟人拐弯抹角,就跟你直说了,听说袁大人对我那军屯很是上心,近来屡屡派人前往查探?不知你想怎么样。”
袁恕己派吴成暗中查探何副将被害之事,本属机密,不料这么快给他知晓了。袁恕己知道在这位精明能为的老将军跟前说谎只是自取屈辱,便道:“因上回请了十八子过去,并无下文,我心里疑惑,其实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还请老将军见谅。”
苏柄临笑笑,眼神却更锐利了:“只怕你并不仅仅是关心何鹿松之死。”
袁恕己抬头。
两人目光相对,苏柄临却并未着急逼问,只道:“我再问你,你可都知道了?”
袁恕己道:“听闻真凶已经伏法。”
苏柄临道:“是从探子口中得知,还是从……十八子口中得知?”
袁恕己苦笑:“都有。”
苏柄临道:“十八子怎么跟你说的?你跟老夫详细说来。”
袁恕己正也不知“马决”之事到底真假,借此一见高低也是好的。只不过苏柄临性烈如火,又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来。
袁恕己便道:“我说可以,但是也有个不情之请。”
苏柄临挑眉,袁恕己道:“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老将军可否答应我,不会为难十八子。”
苏柄临笑道:“我当是什么。难道老夫是那种不管不顾,滥杀无辜的人?”
袁恕己也跟着笑了笑,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码事:当然苏柄临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可是,如果那人的存在会威胁到他,那么……
“老将军一言九鼎,这样我便放心了。”袁恕己一笑,果然便把阿弦跟自己描述的梦中情形一一说了。
听着袁恕己所述,苏柄临虽仍端坐,脸上却透出一股极为奇异的神情。
袁恕己道:“我所闻便是这些。但十八子自己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他并未对任何人提及,至于我,也是我用了点手段,他才肯告知的。”
苏柄临双眸抬起:“他倒还是个谨慎不多嘴的人了?嗯……可不知袁大人用了什么手段?”
袁恕己笑笑,便把自己拿一百两银子诱惑,被阿弦拒绝等事又说了。道:“所以为了见我的诚意,我就也把过去那件事说了。”
苏柄临听罢,唇角微动,似是很淡的笑意:“难得。以你的性情,肯把疮疤揭开给人看。”
袁恕己心中隐痛,面上仍似无事。苏柄临轻轻一拍桌子:“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今日来……也跟钦差遇害,监军李璟惨死那失利一战有关。”
袁恕己之所以派人去军屯查探,正是怀疑两事之间会有什么牵连,猛地听苏柄临亲口承认,顿时毛骨悚然:“老将军你……说什么?”
苏柄临垂下眼皮:“司仓参军靳辕被吐蕃人买通,钦差之所以遇袭,你跟李璟被伏击,都是他向吐蕃人事先泄露了行军机密,此事被何鹿松发现,靳辕便杀人灭口。”
袁恕己屏住呼吸,目眦如裂:“这人是吐蕃人的细作?!”忽然又问:“可钦差是为了调停吐蕃跟生羌战事而来,他们为何……且并没有证据表明钦差一行是被吐蕃人袭击……”
苏柄临道:“吐蕃野心勃勃,一心要吞并河湟谷地以南的羁縻十三州,又怎么会答应休战?他们毕竟不敢跟天/朝硬碰,故而假扮做他部流寇,出其不意行事,就是为了破坏和谈,继续东扩。”
袁恕己满腔怒火,几乎把牙咬碎。
苏柄临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戎马生涯,战事本是平常,但让老夫心里觉着最可惜的,是那个人……”
袁恕己道:“什么人?”
苏柄临面上浮现奇异之色,慢慢道:“五姓七望,北方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