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摸了摸下颌:“好,既然是那个鬼,我不懂的是,他是被杨家的人害死的,怎会跳出来引你去找到太平?最好的报复法子……不是等太平死了后再叫人发现尸首的么?还是说他以为太平已死?”
阿弦道:“周国公觉着他是在报复杨家?”
敏之道:“这是当然,他是不系舟之人,又是被杨家人所杀,且那姓钱的千方百计将太平藏在那楼上,正是一举两得也为了他报仇,他当然也要相助同志了。”
阿弦道:“如果我说并不是呢?”
敏之问:“你是说……”
阿弦道:“在您看来,他有一万个想要报复杨家的理由。但是……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理由,让他不想祸及杨家。”
敏之到底是个聪明人,只略一想,便皱眉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是为情所动?所以才善念大发之类的俗不可耐?”
阿弦道:“您说中了,便是如此俗不可耐。”
景无殇是自缢的。
但那起因,却是杨立的背离。
——当时景无殇因假戏真做,向杨立坦承了自己的身份,但杨立却为此深惧,且不肯跟他隐退。
就在景无殇选择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不系舟,以后天底下将无他立足之地。
偏偏唯一的牵念之人也背弃了他。
所以不必杨立动手,景无殇已经走投无路。
在世人看来,含冤受屈而死的景无殇,自然要报复杨家,但是……他却并没有选择如此。
贺兰敏之听说了真相,但这真相却仿佛让他不甚满意。
“愚蠢的家伙,”敏之喃喃地,“做了鬼还如此怯懦,平白便宜了杨家,实在是倒我的胃口。”
阿弦望着他:“殿下似乎很讨厌杨家?”
敏之道:“也算不上,应该是又爱又恨。”
阿弦道:“但是杨家经历此事,皇后心里应该不会喜欢。”
敏之道:“皇后当然不喜,但太平有惊无险,皇后便不会过多计较,毕竟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说了这许久,丹凤门已到。将下地之时,敏之道:“是了,该提醒你一句,皇后只怕也会问你是怎么找到太平的,车内的那些话,什么涉及鬼神之类……且记得不要乱说。”
阿弦道:“是。”
敏之能够“面不改色”且并无疑义地听完她所说的,已经叫阿弦意外,再不指望皇后也能如此。
过了片刻,敏之又叮嘱道:“你就说,曾听我提起过杨立的这小院子,你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将原因推在我的身上,皇后应该不至于再多猜疑。”
阿弦更加意外:“周国公……”微微迟疑阿弦问道:“你为何帮我?”
敏之摸摸笔挺的鼻梁,道:“我早已说过,你如何不长记性,这长安城里面目可憎的人比比皆是,有趣的人却如凤毛麟角,好不容易得了你,我怎舍得就给人毁掉?”
两人下车入了宫门,里头有内侍来领着入内。
一直来到了含元殿。
有宦官迎了出来,笑对贺兰敏之道:“周国公请稍候,皇后正在内同大臣们商议国事。”
贺兰敏之道:“都有谁在?”
宦官道:“有户部的许侍郎,还有吏部的崔天官。”
敏之“啊”了声:“巧了,都是熟人。”转头看阿弦,却见阿弦面无表情。
宦官也多看了阿弦一眼:“这位就是就是殿下新近收的那位伴当?”
敏之道:“是啊,这就是小十八,你看他如何?”
宦官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啧啧赞叹道:“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虽然不太大,看着怪喜人的。难怪入了殿下您的眼,也是他的福分。”
敏之笑道:“是谁的福分还不一定呢,当初我可是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抢过来的,算来该是我的福分才是。”
宦官惊地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话从何说起。”
敏之道:“怎么使不得?你知道我是从谁手里把他抢过来的……”
尚未说完,里头一名小太监出来:“娘娘叫传周国公。”
敏之方才噤声,只对阿弦道:“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小十八,走吧?”
阿弦随着敏之迈步进了含元殿,耳畔听不见任何响动,就仿佛行走于无人之境,正走间,听敏之道:“哟,许侍郎,崔天官。”
阿弦这才抬头,果然见前方两人并肩而来,正是许圉师跟崔玄暐,两人听敏之招呼,双双止步作揖。
敏之道:“有什么要紧事?”
许圉师笑呵呵道:“我只有一件小事来禀奏娘娘,正巧儿天官也在。”
敏之道:“那么是天官有要事?”
崔玄暐道:“并非如此,只是先前皇后传召罢了。”
敏之穷追不舍地问:“传你干什么?”
崔玄暐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看向阿弦:“皇后有些旧事询问而已。”一点头,同许圉师两个出外。
敏之回头看他:“这人,多说一句话就像是会死一样。”
然后又笑:“真是无奈,偏偏我吃他这套。那些整天在我耳畔聒噪的,我还嫌烦呢。”
阿弦本绷着心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