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敏之提醒, 阿弦转开目光,却见身侧, 崔晔跟许圉师站在一处,两人竟不约而同都看着她。
许圉师是个忠厚长者, 又对阿弦格外青眼,虽觉着阿弦年纪小,跟崔晔关系又非同一般,料想崔晔不至于因敏之的话而如何。
但前些日子有关卢氏的传言还在沸沸扬扬,到底还要避忌些。
“殿下说话还是这般风趣,”许圉师看一眼崔晔, 果然见他神色如常, 便又笑道:“大家就不要都站在这里了, 还都请入内坐了说话吧?殿下请, 天官请。”
诸人入了许府。
阿弦一路张望,并不见卢烟年的身影, 原来她早就随着许府的女眷进内相处去了。
阿弦心中有事, 未免露出心神不属的模样来, 敏之近在身旁,看的最真, 便趁人不备, 笑着问她:“小十八,你在乱睃个什么?真瞧上人家的娘子了不成?”
阿弦不悦:“殿下, 这种玩笑不可以乱开。”
敏之道:“这有什么?那样的美人儿, 自是人见人爱……当王妃也绰绰有余, 我还要赞你眼光高呢。”
阿弦怒视他:“之前是阿叔心宽不计较,但是被人听去像是什么。”
敏之道:“又不是真有其事,怕个什么,难道你当真存有色/胆?”他嘻嘻而笑。
阿弦错愕,因人多眼杂,不便同他认真辩论,于是只狠瞪一眼,忍性闭嘴。
许圉师人缘甚好,今日来祝贺的宾客云集,多半都是些城中名流。
当然也不乏身居高位之辈或皇亲国戚,比如同朝为官的姚崇,魏元忠等赫赫有名的臣子,并贺兰敏之,杨思俭等皇亲。
因许圉师跟杨思俭向有私交,杨思俭来也是情理之中,敏之却是在意料之外。
许府并没为他准备席座,幸而临时安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苦了其他前来祝贺的众人,见了敏之,都暗怀惊啧而不敢吱声。
谁知除了敏之之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赫然正是梁侯武三思。
若说敏之的身份只是略有些尴尬而已,那梁侯武三思的出现,对众人而言,就似鸡群里进了一只狐狸。
许圉师为照顾众人,特意将敏之跟武三思安排在内厅,又安排了几个稳重老成的朝臣在上面陪列,其中自也有崔晔。
这样才让其他来赴宴的众人得了自在,横竖不用跟梁侯和敏之两个刺头同处一室了。
所以在开了宴席之后,厅内厅外,就如两个世界,外头不住地有喧哗笑闹的声响,里头几个却端然稳坐,像是进了肃穆的寺庙,个个不苟言笑。
别人倒也罢了,敏之自是坐不住,于是频频地回头同阿弦说话,一会儿说这样菜好吃,一会儿又要添酒。
许府本来安排了侍候的小厮,敏之偏偏不用,许圉师在上瞧着,见不惯敏之如何使唤,阿弦都是一言不发,“尽心尽责”。
敏之对面坐着的,正是梁侯武三思。
因众人都少言寡语,敏之的表演几乎成了焦点,武三思又是最佳的位子,不看都不成。
如此瞧了半晌,武三思道:“周国公,你这位小侍从倒是很善解人意,长的也干净出色,怪道你片刻都离不了他。”
敏之瞥他一眼:“梁侯眼馋了吗?”
武三思笑道:“的确有点,我身边儿也有几个能干伶俐的孩子,却都比不上周国公身边这位,周国公的眼光实在是叫人钦羡,从哪里找了这样一个妙人。”
这会儿武三思的声调已有些不对了,许圉师原本还笑眯眯的,这时却敛了笑容。
魏元忠姚崇等对视一眼,也都流露不以为然之色。
阿弦在后听着有些不对,就瞥了武三思一眼,却见他正也斜睨着自己,眼神里却透出些森然不善。
敏之却仿佛不以为意,笑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只是梁侯很不必嗟叹,毕竟你的眼瞎,手又慢,好东西当然轮不到你。”
武三思听见这句,脸色变得很难看:“周国公,你说什么?”
敏之不再理他,只回头对阿弦道:“小十八,我说的对不对?”
阿弦正诧异贺兰敏之居然当面儿给了武三思一巴掌,却听许圉师笑道:“来来来,大家吃酒,这是新酿的石冻春,听说最是性烈,酒力浅的人一杯就会被放倒了,在座都有谁不胜酒力?可要小心了。”
魏元忠笑道:“我跟姚相年高,就不奉陪了,嗅一嗅就好。”
崔晔道:“下官新病,恕罪也不奉陪了。”他竟起身朝上一揖,便后退两步出门去了。
敏之目送他的背影出门,哼了声,才要说话,却见阿弦正也看着崔晔离开的方向,神不守舍。
敏之不由笑道:“小十八,你看完了人家的娘子又盯着人看,你难道是想一箭双雕?”
阿弦一怔,在座众位也都寂然无声。
沉默里,对面武三思先笑了出来。
阿弦回味过来,便白了敏之一眼,转身甩手离开了这席上。
敏之回头:“小十八!你去哪里?”
阿弦只当没听见,反而加快步子走开。
对面武三思趁机嘲讽起来:“我的眼瞎手又慢,捞不着好东西倒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