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夫人若不肯收敛且继续张扬的话, 迟早会出事, 关于这点, 贺兰敏之早有预感。
只是他没想到,这预感这样快成真, 迅若闪电让他猝不及防。
——武媚从先帝后宫一名半被废的妃嫔, 几度起落, 成了如今几乎压倒了高宗的圣后,靠的可不是天赐的运气, 而是过人的手腕。
不必说在后宫一家独大, 就算是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 被她一双纤纤玉手轻易拉下马的, 又有多少。
她之所以容高宗宠爱贺兰氏, 就如敏之心中忖度的,一来因为她几乎独揽朝中大权,对于高宗自然也要用点笼络的手段,若是后宫里太“清苦”了,反而不美,所以索性让高宗任意胡闹去。
另一方面,贺兰氏之所以得宠, 却也正是因为她是皇后的亲戚, 对武后而言,既然要遂高宗的心意, 选一个不知来历的妃嫔, 还不如贺兰氏这样一个“自家人”。
当然, 除了这些外,其实还有个原因,是敏之忽视的。
可正因为这种种,魏国夫人才恩宠一时。
但是贺兰氏毕竟年少,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就算敏之明告诉她,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怎会承认她所得种种全来源于武后的“恩赐”?
贺兰氏不屑于此,她更想听见且相信的话,恰恰是武三思说给她的那些。
谁又能知道,那些甜的像糖一样的言语,其实尽是夺人性命的剧毒。
那天抱着贺兰氏出宫,还未到丹凤门,敏之便晕厥过去。
等他醒来,已是次日。
先前因他昏死过去,武后命人将他送回了周国公府。
御医又开了凝神安气有助于睡眠的药,命喂他喝了。
这半日,武惟良武怀运早被囚在禁军地牢,以丘神勣的办事之能,早就审问出了“真相”。
敏之心神恍惚,不顾杨尚劝说,仍是挣扎着来到大明宫。
殿内,武后将丘神勣所得真相同敏之说明。
武后道:“这两个畜生原本是想毒害我,却不料竟让阿月替我去了,我早跟陛下说过,阿月还那样年轻,宁肯是我才好。”
“敏之,”她望着敏之叹道:“我的心,其实是同你一样的。”
敏之望着高高在上的武后,忽然道:“我想见见武惟良跟武怀运。”
武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总算给阿月讨回公道,也能让她在天之灵瞑目了。你不必去见那两个畜生,我自会发落他们。”
敏之仍道:“我想亲自见一见他们。”
武后微微皱眉:“真相已得,何必再多此一举。你只需要好生保重自己,然后再料理阿月身后之事罢了。”
敏之听到“身后事”,诛心刺骨:“阿月,阿月在哪里?”
武后叹道:“毕竟陛下深宠阿月一场,如今她又替我而死,我已求请陛下,就以后妃之礼将她厚葬。如今停在永德殿里,你若想见我叫人带你去就是了。”
“后妃”二字入耳,敏之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的微笑,他张了张口,却又并未说什么。
敏之终究先跟随宦官去永德殿“见”了贺兰氏。
相比昨日的惨烈诀别,此时的魏国夫人因被人妙手整理过,面上血污消失无踪,妆容精致更胜从前,一身她素日最爱的刺绣牡丹锦衣,静静地躺在金丝楠棺木之中。
她脸上的神情这样娇美可爱,就好像睡着了,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敏之心里竟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想象,兴许妹子并没有死,只是在跟他玩笑,他试着连唤数声,等她睁开眼睛向着自己顽皮一笑。
但最终他等来的只有身后宦官担心地一声:“殿下您可好么?”
这一句打碎了他的幻想。
敏之暴怒回身:“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众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敏之一人,白幡白蜡,敏之看着看着,扶着棺木哭倒。
等敏之回神,再度再求要见武惟良武怀运之时,武后道:“从此你不必再提。这两人实在是我们家门之耻,先前我向陛下禀明实情后,陛下甚怒,便下令将那两人处死,以安抚阿月在天之灵了。”
敏之并不怎么诧异,只重复问道:“他们已经死了?”
武后道:“死了。死得其所。”
敏之垂眸:“姑母……真是好手段。”
武后瞥向他,不动声色道:“你说什么?”
敏之道:“这么快就问出真相,处死真凶,我只是钦佩,姑母这样做,阿月若是在天有灵,也当欣慰。”
武后才道:“这不过是身为家人应该做的。你总该知道,没有什么比阿月仍活着更好。”
敏之强笑,挤出的笑却仿佛拧出的黄连汁子:“您说的是。”
敏之拜别武后,摇摇摆摆往外。
正走间,身后有人叫道:“表哥!”
原来是太平公主追了出来,敏之却浑然不觉,仍是往前而行。
太平撵了过来:“表哥!”蓦地见他神不守舍,太平心中难受:“表哥,你不要太难过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能想到……”
敏之垂眸看着那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