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过于贪婪,妄图触及不朽,终将陨落。\"
\"哈哈哈!\"奥古斯丁大帝豪笑,随后喉间被气流冲击,剧烈咳喘,直至痛楚弯腰,汗水如雨,方止住。
\"胜者自可言辞华美,但在吾面前,不妨坦诚些。\"
\"我说出的皆是肺腑之言。\"莫里亚蒂淡然道:\"吾不同于你,生于世,只为人类种族效力。个人欲求于我而言微不足道,这近三十年,唯愿人类前行更远。
实话告诉你,你曾是我最崇敬之人,无二无别。即便你要杀我,我亦能理解。这半年来,我无数次设想,若我坐上你的位置,下手或许更决绝。
我们心知肚明,权力分配,总有人牺牲,但不分配,牺牲的更多。战争使人逝去,但无战则丧更多。二十五年前,你将税赋与工坊产出绑定,无数工厂凋敝,圣历207年,半数农田被帝室收回,无数耕作一生之人,在田庄门口自缢身亡。
每一次,都带走大量生灵。
那些亡魂的怨念,将使你我陷入万劫不复,不得善终。当然,我从未期待过善终,这是命中注定。甚至我愈发敬佩你,敢于承受这些生命的重量。
然而
追求永生,却是万万不可。
这将引人类走向绝望的深渊。\"
莫里亚蒂最后的词汇,是绝望而非毁灭。一字之差,意味深长。
奥古斯丁大帝若得永生,人类不会灭绝,或许如莫里亚蒂期盼的,长久存续,千年,万年,乃至更久。但他清楚,极权与漫长寿命相结合,将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教育改变心智,时间令人民习以为常,历史可以任意篡改,永生的帝王将把全族意志导向自我,直至合一。
若有朝一日,一人意志可得亿万人响应,那将是什么?
巨大的蜂巢?或是信息激素驱使下,遵从集体意识的蚁群?
若全人类的意志凝聚一体,人类还存在吗?
奥古斯丁大帝凝视眼前青年,长久默然,最后摇头:
\"你思虑太过长远。我研究过生命延续实验,你说的情形,成功概率不超过三成。\"奥古斯丁低语:\"况且,若我现在说,我并非渴望长久生命,只想多活五十年,最多七十年,你会信吗?\"
\"现在的你,我会相信。但五十年后的你,我无法信服。欲行之事与可行之事,心态必然不同。\"莫里亚蒂诚挚回应,话音一转:
\"还有,你刚才预测三千万人将因近日变故丧命,但你忘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若两年内能实现野生恶魔的控制策略,前线战斗力将直接翻三倍,乃至四倍。此消彼长,人类将迎来三百载期盼的反攻时刻。
电力普及,将引领人类制造业、工业产值攀上新高峰。
那时的人类社会,不再是今日的模样。也许,那三千万人不必死去
我向你保证,你逝后,所有损失将降至最低。我将继承你的意志,引领人类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莫里亚蒂说着,与历史最伟大帝王探讨生死、人类未来,沉重话题在他口中竟如此平静。难以想象,这些念头在他脑海已反复斟酌多少回,或许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都在思索。
奥古斯丁大帝忽然觉得,此刻坐在这里,承认输给这样的后辈,也算无愧。
但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一个奇特的字眼。
\"我\"。
从始至终,莫里亚蒂似乎总在说\"我\"将如何如何,\"我\"将怎样怎样。
然而他仅是教廷圣子,未来顶多成为教皇,帝国尚有帝王。事实上,若前线战局真如他所言,进入反攻时代,地狱之门的封闭也为期不远。
地狱之门真封闭那天,教廷也必将衰败。
无恶魔,人类无需圣光,无圣光,信仰便消逝。无信仰的教廷,又有何存续之理?
太古皇帝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深知对方不可能未察觉到这层深意。
于是
奥古斯丁大帝忆起那个名叫富兰克林的新兴政客,想起他在过往岁月里,大多时光仅是一名钻研奥秘的学士。
如今,他竟被推上舞台,在各种权谋运作中,眼看即将加冕为帝国的新一代主宰者。
奥古斯丁大帝愈发沉静,凝视少年王者的眼眸愈发璀璨,就连环绕瞳孔的黯淡斑纹也闪烁微光。
“看来,你已悟出那条我未曾敢涉足的天命之路。”
莫里亚蒂微微颔首,说出那句他在少年时期某个深夜豁然领悟,并为之不懈奋斗的终极信念:
“人类渴望前进的先决条件,是派系间不再有利益争斗,权力不可集中于一己之手,资源分配需统一,但管理者不能有私心偏颇,信仰永恒且自由,却不能成为民众心智的束缚,人们应怀抱希望,拥有生活,坚守自我意志,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层级管理者理应享受优待,而底层百姓则有权监督上层,财富分配需更为公平,信息差距不能形成巨大鸿沟,金钱不再是衡量生活质量的唯一尺度,唯有如此,方能构建完善的秩序
这一切,将是一场壮丽而漫长的战争,而战争的第一步,帝国的皇帝与神庭的教皇,必须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