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大了!
后世有句话,叫做“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一个两个言官上奏章弹劾孟宗政就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何况是这么多人了。
柴安风将纸条收好了,又问保宁道:“保公公,这些都是奏章的题目,你就是伺候皇上的,我问你,这些奏章,是什么时候送到皇上那里的?”
保宁如实答道:“是中书省史老相公昨天夜里连夜送来的,今天一早就把皇上的书案堆了个严严实实,宫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皇上随手抄了这几行字,就让杂家立刻送到柴爵爷这里……”
“慢着,你的意思是,奏章还不只这么几份?”
保宁颔首答道:“哪止呢?杂家一眼看去,少说也得有三四十道呢!唉,皇上光读一遍,就得读上一整天吧……”
混蛋!畜生!禽兽!
柴安风心中忍不住叫骂起来,既是在骂史弥远,又是在骂自己!
骂史弥远,是因为这些上奏章的御史言官们,都是史弥远的打手,并且这回突然发难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行为,又是连夜送到皇上那里,等别人反应过来早就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就连应对的时间都没给对手留一点。他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以势压人,用奏章淹,也要把史弥远给淹死了!
而骂自己,则是柴安风恨自己办事实在是太慢了,而且不分轻重。要是自己昨天提高一点工作效率,先把奏章送到皇帝那里去,再连哄带骗地让皇上批准了,那占据主动地位的,就是他柴安风了,又何必在这里干着急!
柴安风越想越是生气,气得他原地蹦跳了好几下,又绕着公府门口的石狮子转了好几圈,嘴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就好像刚被扔进热锅里的小龙虾,一个劲地折腾挣扎。
姐姐柴念云见了,急忙跑了过来:“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就是天塌下来了,那也有高个子顶着,
着急有什么用?”
柴安风没有答话,把那张被揉搓得皱不拉几的纸条塞到姐姐的手里:“老姐,你自己看!”
柴念云看了也是大惊失色:“哎哟!天可真的是塌下来了,这么多言官弹劾孟老将军,弹劾的又都是杀头处死的大罪,这……这孟老将军还怎么能保得下来!”急得她也都语无伦次起来。
柴安风抢字条,又看了一眼,恶狠狠说道:“哼,这还不是史弥远在撺掇?我看这几篇狗屁文章里,说不定还有史弥远自己的手笔呢!哼!史弥远处处与我为敌,老子同你势不两立!”
柴安风骂史弥远就好像一日三餐一样,崇义公府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却把过来通风报信的保宁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爵爷……爵爷……我……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没听见老子不是白说了吗?”柴安风瞥了他一眼,连尊称都懒得用,“保宁,你也和史弥远有仇,老子要对付他,你可要住我一臂之力!”
保宁吓得脸孔都有些脱色:“要我帮忙啊……那是应当的。可爵爷,小人不过是个伺候皇上的下人,又是个六根不全的废人,你要小人帮忙,小人也使不上劲啊……”
眼看弟弟急得几乎失去了理智,还是柴念云出来打了个圆场:“行了老弟,你就别逼保公公了,他能过来报信,就已经帮了我们、还有孟老将军的大忙了。得了,宫里事情多,保公公还是先回去吧,等有事情需要保公公相助,我等再来打扰不迟。”
她又招呼黄有功:“保公公走得辛苦,黄有功你就说是我说的,从账房支二两黄金,给公公买碗茶喝。”
保宁正在失魂落魄之中,赶忙作揖告别,就连赏钱都没拿,就急匆匆离开了如今这座仿佛已经化为火山口的崇义公府。
柴念云目送保宁离开,叹了口气:“唉!姜还是老的辣,老弟,
你看这事情现在还有救吗?”
柴安风颓然靠在冰冷的石狮子上,叹息道:“难了……难了……这几日奔波得辛苦,原想先发制人的,现在反而落了后手,想再扳回来就难了啊……我看皇上那边也是在装聋作哑地硬顶,估计也快扛不住了……”
“那银屏姑娘知道了吗?”柴念云问道。
“应该不知道吧?”柴安风玩弄着石狮子嘴里的一颗石珠子,“先别告诉她,她是个孝女,听到消息自己就乱了,照顾她还来不及……”
“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可……可又不知道往哪里使力……”柴念云咬着嘴唇说道,“要么我们看看府里还存着多少黄金、白银、铜钱,凑一凑全给史老相公送去,就当是花钱买命了。要是不够,再问婷儿借借,她是自己人,不会不借的……”
柴安风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老姐啊,史弥远看不上咱们家这点钱的,送过去要是他不收,叫我柴安风的脸往哪里搁?搁裤裆里吗?这点钱送给史弥远,还不如送给苏知鱼,让他找一些亡命之徒,等孟老将军开刀问斩的时候劫了他的法场,说不定还更管用一些呢!”
丢了面子还是其次的,其实柴安风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现在围绕着孟宗政的这件案子,实际上是自己同史弥远的一次正面交锋,并且官场上的交手比起战场上的搏杀,更加险恶、更加无耻、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