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迟早有同托雷撕破脸皮的这一天,但窝阔台也没有预料到,托雷竟当着自己、当着那么多将领、当着原来的老师耶律楚材的面,就敢直接同自己发生冲突。
这位做了还不到一年的蒙古大汗顿时感到了羞辱,呵斥道:“你就是这么同本汗说话的吗?本汗问你问题,你照实说就是了,这样大动肝火,成何体统?难道参赞军务,就不是你们做兄弟的责任?”
“要我看,你问也是白问,我说也是白说。反正到最后,做决定、下决心的都是二哥你……二哥,我当弟弟的今天就大胆一回,问你:出兵伐金的时候,你征询过我们兄弟的意见了吗?分派任务的时候你征询过我们兄弟的意见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就想起我们兄弟的意见了?”
讨伐金国,这件事情是窝阔台自作主张决定的,并没有同众人商量。
因此老实说,他的三个兄弟和底下统兵的诸大将,对于这样仓促的行动都有些不满。但看在针对金国的作战行动十分顺利,并且还是为了完成成吉思汗的遗愿的份上,没人同他计较这件事情而已。但要是真的认真撕撸下来,窝阔台显然是的做法不合规矩的。
而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做法就相当于置蒙古各部的利益于不顾,是不能够服众的,在蒙军之中,就有人认为是窝阔台擅自发兵,讨伐金国是假,夺了统兵将领的兵权才是真……
故而,这时候托雷旧事重提,难保不会引起帐中诸将及其所在部落的共鸣,甚至会导致,驻守蒙古大本营的大哥术赤、正在东路激战的三弟察合台的响应——从而以这件事情为由头,向窝阔台讨个公道!
而以窝阔台现在掌握的实力,应付一个
弟兄、两个弟兄是不成问题的,兄弟齐心应付蒙古草原上其他部落的挑战也是不成问题的。但要是这些势力同时站在自己的对面,窝阔台就难以应付了。
因此窝阔台必须现在就将托雷的反对意见当场扑灭,不能仍由火势“蔓延”。
于是窝阔台上前一步,直呼其名道:“托雷!本汗问话,你就好好回答,同意就说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这么阴阳怪气地说什么?”
拖雷也不甘示弱,同样上前走了一步:“二哥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这边蒙古诸将都在这里,长辈大的宗王也有几个,耶律先生也在,还有宋国来的客人。他们听得明白,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在阴阳怪气!”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架来,账中诸将都跟着急起来。
这兄弟两人的意见谁对谁错还在其次,重要的是金国现在还没有完全灭亡,要是蒙古内部这就乱成一团,不就是给了金国可乘之机了吗?别说是攻克开封了,弄不好金国人一个反击,还能够出奇制胜、反败为胜!
然而这些大将的身份地位放在这儿,成吉思汗的两位王子吵架,他们又怎么敢在里头掺和?
还是耶律楚材开口打断了他们兄弟的争吵:“两位都少说两句吧!我们就事论事,不要再节外生枝。大汗,你问劝降金国托雷王子是个什么意见?那我也不瞒着大汗了,这件事情,是我昨天夜里就同拖雷王子商量好了的。大汗要是不同意,直接驳了也就是了。大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还是应当以和为贵啊!”
耶律楚材到底是做过几个王子老师的,虽然现在是各为其主,但就窝阔台来说,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而且窝阔台也看清了眼前诸将的
态度,直到这时他还不具备让所有将领无条件的服从自己的地步,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压服托雷的话,说不定会引起众怒……
于是,窝阔台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先生教训的是!唉,都是我说话太急了些,不过二弟也有错。要早像耶律先生这样说话,又何必当众吵起来呢?如果是被外人听了,知道的,不过是我的兄弟讨论事情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内讧了呢!”
窝阔台口中这个外人指的就是柴安风了。
只可惜,他弄错了——柴安风是听不懂蒙古话的。
他听了窝阔台、托雷和耶律楚材刚才的对话,就好像看了一出没有字幕的外国电影一样,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根据对前因后果的了解,柴安风还是能够大致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劝降完颜守绪的事情引起了兄弟的争执吗?
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
反正激化蒙古大汗窝阔台和他的几个兄弟的矛盾,本来也就是柴安风的策略之一,他是绝对不会去居中劝和的,反而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静观的事态的发展,也不会知道三言两语之间,窝阔台便将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还在看热闹的柴安风,忽然感受到了身上温度的急剧变化——原来是帐中诸将人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聚焦在了一起。这些炙热的视线,就好像是顽皮的小孩,用放大镜聚焦了阳光炙烤蚂蚁一样,造成了柴安风自身体温的上升。
这是怎么回事儿?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很好看吗?
柴安风一头雾水:我这是应该说话呢?还是应该不说话?
然而死一般寂静的气氛却告诉他:这
会儿应该是自己说上几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