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应该是夜吧?黑暗中,宁叶在默默睁着眼发呆。
他估算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超过了十小时,因为他已经吃过两顿饭,是被人拿着勺子喂的,就连上厕所都要拖拉着手铐脚镣去,每次都至少三个人陪同。
空荡荡的审讯室里看不到时间,也没来个什么人收监他,是打算把他拷在这里一个晚上么?还真是感受不到丝毫人道主义的关怀啊,想到这里他苦涩地笑笑。
沉重的脚镣把他的双脚死死禁锢在地面,四肢都僵硬的好像要退化似的。可他没法抱怨,也不能抱怨。
或许这是在惩罚他的嘴硬,监控视频他看过了,案件现场照片他也看过了,所以他很能理解自己现在的遭遇,任谁看到这些东西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对待,可他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偏偏又铁证如山。
在看到那些证据后,连宁叶自己都震惊到无以复加,分明他是一名遇难者,被残忍的杀害在家门口,他还记得那种生命飞速流逝时的真切,伴随越来越昏沉的意识,这一切都真的不像话,可是警察告诉他,在他家的楼道里一切如故,他留下的密码和几乎全身的鲜血都不存在。
事实是他回到了家里,十分钟后又出门,打了辆车来到苏医生的小区,将苏医生肢解后,在他家的客厅留下满地的碎肉,把他的脑袋放在了展柜的顶层,在这之前那里曾放着他在医院实习时获得的优秀证书。离开时还顺手抠下了他的眼珠黏在了大门猫眼上。
宁叶想争辩,可看到曾经活生生的人如今变得面目全非,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认识苏医生,手术确定好日期那天,这个温柔和煦的年轻人曾来到宁远的病床前,依照惯例进行术前安慰,他犹豫了很久,想找个机会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送出去,但没想到苏医生竟然还看出了他的窘迫。委婉的拒绝了他。
“这些钱留着去吃点好的,医院对面有一家火锅很不错,他们家的鸭肠很脆。”
苏医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棒,没想到这个年纪就能撑起这个家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编着理由想办法伸手问家里要钱,好去约我喜欢的女孩周末跟我约会。”
“那最后你们怎么样了?”宁叶问。
“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她啊”苏医生挠了挠眉毛有些窘,突然又笑的很开心,“她刚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去年过年同学聚会,她把儿子也带来了,我还给他儿子发了红包,小家伙很可爱。
那时候我突然很想找个喜欢的女人结婚,和她也生个孩子,把他带去同学聚会给他的叔叔阿姨们炫耀,这样我妈妈就不会再催了,哈哈她还蛮后悔当初让我学医的,觉得都是因为这个专业让她抱不上孙子。”
“那手术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宁叶试探着问,
没来由的他对这位年轻医生的印象非常好,他不讨厌这种絮絮叨叨,反而觉得亲切。
“如果有空闲的话当然可以,但不用你来请客,”苏医生冲他挤了挤眉毛,“这是我们成年人的社交,我们aa制。”
这些交流就发生在几天前,可现在这个医生死了,他还没找到可以和他结婚的女人,他的妈妈也不会对孙子再有期待,因为能给她抱孙子的人也没了,这个时候她只能看着自己儿子的照片默默流泪。
想想就让人觉得糟糕透了,宁叶无法想象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此刻该有多么憔悴和苍老。
宁叶忽然很释然,他在犹豫要不干脆认了算了,本来以为昨夜就是死亡,现在能多活几天不也是赚到了么,说不定他真是梦游杀了人呢,就是不知道死刑是注射死还是枪决。
听说注射死之前会打麻醉剂,那样感受不到痛苦,就像是进入睡梦中再也不醒来。
如果是死刑的话,是会瞄准心脏还是直接爆头?心脏在被毁坏后会保留一小段时间的意识,不会立刻死亡,这个他已经感受过了,可是打头的话他就只能火葬成一堆骨灰,不然选择土葬,入殓师又要怎么给他化妆,把他恢复成生前的模样呢?
宁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动弹不得,这是他逃离现在处境的唯一方法,只要想的越多,他就可以离现在困境更远一点。
“你选择放弃了么,打算就这样了却你的人生?”黑暗中有人轻声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你能看到我?”宁叶一愣。
密闭的审讯室里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自然光存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似乎是感应到了宁叶的需求,灯忽然亮了,宁叶看清了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穿一件黑色体恤,下身是洗的发白的灰色牛仔裤,挽起裤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长长的额发垂下稍稍挡住了他的眼睛。
宁叶很肯定他不是警察,他更应该是个还在读大学的学生。
“你是凶手么?”
男人抬头看着宁叶,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着凛冽的寒光,像是要将宁叶的灵魂都刺穿。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关于昨夜的任何记忆,”宁叶沉默了一会,“可证据就摆在我面前,我没有资格狡辩。”
“你想活吗?”男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