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非白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沈寂。
但等到和他相对而坐,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执起刚刚放在眼前的茶抿了一口,就又放了回去。
她一贯喝不懂用苦涩的干叶子泡的水。
………
沈寂也不问江非白上他的马车做什么,只是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她这个人。
江非白趁着沈寂闭眼,开始细细打量。
几次见面,她其实都没好好看过这个人,现在静下心来坐着,才发觉对面这个即将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如今居然还未到而立之年。
眼前的人眉眼修长疏朗,鼻梁挺拔,脸庞线条分明,修长的脖颈上细小的青色血管,显露出血液流动的生命力,再往下便隐入了深紫的补服……
江非白遗憾的把目光移回到脖子上,看到喉结微微滚动,抬头发现眼前的人睁开了幽深的双眼。
睁开眼睛后,她觉得刚才他闭着眼倒是可以称赞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但一睁眼便觉得深邃不可捉摸。
沈寂抬手调整了一下领口:“江郎主是有事寻我?”
江非白正要答,马车却停了下来。
沈寂边起身出去,边说道:“我现在有事,江郎主下次再来吧。”
江非白看他起身,便也跟了下来。
一下车,看见车边站着的除了阿玉外还有一个腰间佩剑的男子。
想来就是沈寂口中的剑影。
马车停在一处宽阔的府邸前,她也未抬头看匾额,看沈寂进去便也准备跟着进去。
沈寂事务繁忙,这次错过了,下次有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走了两步上了台阶却见沈寂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她:“你要跟我进去?”
江非白知道莫名其妙跟着一个人去人家的府邸有些奇怪,但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装傻道:“不方便吗?”
话音一落,就看见沈寂好笑的看着她。
江非白转身看了一眼站在马车边不准备进来的剑影,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但主人的侍卫都不进门,她也不好带阿玉进去,就示意阿玉在外面等。
等江非白跟着沈寂一路到了书房门口,心中的奇怪几乎达到了顶峰 。
他们进来的时候转了好几个弯,路上遇到的仆从却都不向沈寂行礼。
但当她随手关了书房门站在沈寂后面,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他在门口要那么问她…
为什么剑影站在马车旁不进来…
为什么路上的仆从不行礼。
因为……这是沈崇山的府邸…
她之前晕倒在街上,醒来之后没有细听沈寂说话,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带她去的是一处别院,所以她看他进来便以为这是他的府邸,没想到是沈崇山的。
不知道他来左相府做什么,但以他和左相的关系,左相府的仆人不向他行礼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转头看书房门已经被关上,她也不好转身开门走,便只好盯着沈寂的衣摆降低存在感。
坐在桌后的沈崇山没想到沈寂还带着人,待看清楚是谁,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想到沈寂终日与这种人厮混,眼中的冷淡更甚。
江非白看沈寂也不行礼,便也跟着他直接坐在了旁边。
今天下着雪,外面一直阴着,书房也没有点烛火,一片晦暗。
沈崇山老了,经过这么一遭便更显得苍老,他看着沈寂,嘶哑着声音:“沈大人,害死了老朽的得意门生,你心中可快意?”
沈寂只盯着眼前墙壁上的一幅字,缓缓道:“如果左相找我来只是想说这种废话,那就恕我不能相陪。”
“废话?那什么是有用的话?”
沈崇山怒道“张同书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父亲!你到底想要什么,老朽的命吗?”
沈寂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仍旧看着那幅字笑到:“左相说笑了,我要左相的命做什么。”
“倒是左相,日日夜夜盼着我死吧…。”
沈崇山拍案而起,话却被沈寂打断。
“左相年纪大了,不易动怒。而且我也没说错啊,难道大人不希望我死吗?大人可是视我为大人的污点啊…”
沈崇山忽而站起,呵斥道:“老朽入仕以来以儒家为准则,修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之道。
你自小就受我熏陶,三岁便明白“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道理,为何现在却玩弄权术排除异己,中饱私囊欺压百姓?你想要什么?皇位吗?”
江非白暗自瞥眉,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境况。
沈寂疑惑的看着怒极的沈崇山,继续道:“玩弄权术排除异己吗?朝中有一大半要紧的职位可都是由左相您举荐的。
中饱私囊欺压百姓?亏空国库的贪墨案是您的学生张同书。大人真的问心无愧吗?”
沈崇山气的两耳轰鸣了,只当他还在狡辩:“老朽为何有愧,老朽是为了皇帝,为了大齐,为了百姓!老朽何愧之有。
老朽唯一愧疚的,是没替天下人在你尚襁褓时便溺死你这个图谋皇位的贼子!大齐百年社稷,岂为狗鼠所窃耶?”
昏暗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