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学生名殷疏雨。” “殷疏雨,你还真有趣,居然观照出一只黑皮猪出来。”学官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她,“你是那个文试第一吧?赋诗一首给我听听。不会连即兴赋诗的才华都没有吧?” 这学官还真会难为人,殷疏雨一手拿着花月宝鉴,一手捂着疼痛的右眼。 在意识中点开微念读书的书架,她最近读的是《欧阳修词集》。 词就词吧,“春景甚好,学生想赋词一首。” “词?”学官眉头一皱,“词可没什么用,不过,你念给我听听罢。”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时异变突生,无数柔条斜斜拂过春风,挟着学官的钓竿沉入池塘,池塘上下了一场漫漫花雨,竟然变作一片苍茫花海,无边无际。 富贵如牡丹,清逸如莲花,娇艳如蔷薇,全都成了水上落红。 密密麻麻的字从花心里涌出来,一枝红艳露凝香,佳人原不借浓妆,为嫌脂粉学姚黄,绿波深处盖鸳鸯……一字一句,鲜艳如血,迸入殷疏雨眼里,像是粗砺的砂石,磨得她双眼通红。 “来福,来福!”学官跳起来,叫她的钓竿。 殷疏雨头昏脑胀,跌倒在地上:“我怕是快要瞎了。” “快闭眼!你念那么好的词干嘛,演武场的灵气全跑这儿来了!”学官拎着她的脖子吼。 “……还不是你叫我念的……现在又来怪我。” 池塘上的花朵连枝带叶,滚成一张厚厚的花毯,一个浪翻上来,把那没有根蒂的花打到池塘深处。 学官丢下殷疏雨,厉声高叫:“来福,你快从池子里滚出来!” 那根钓竿挣扎着跃出水面,跳到岸上,一动不动。钓出来的,还有一把胭脂剑,裹着浓郁的水汽和花香。 学官把剑从钓竿上解下来,哼了一声,“算你福大命大,一下子用那么多灵气,来福给你钓的。” 剑被丢在她旁边,殷疏雨坐着喘气,眼泪还在一直掉,她擦了又擦,拿过这柄胭脂粉的剑,软而锋利,剑尖彩光闪烁,柄上刻了三个字“群芳过”。 学官冷冷道:“别以为有两件法宝是什么好事,你现在唤来的灵气太汹涌,驾驭不住。去五十三号房考试吧。” 她边哭边道谢,向着学官指的方向,去了考房。 视线一片朦胧,然而只要凝神细看,就仿佛有字从墙根,从地砖缝隙里涌出来,殷疏雨只好闭上眼睛缓一缓。房间里有一个木人,还有一炷香,她一进来,香就自动燃起。 木人向她走来,殷疏雨看不清楚,牢牢吃了木人一拳头,倒在墙角,剑也掉在地上。 “怪不得他们说参加武试要多吃几碗饭。”她苦笑。 眼前蒙上一片棕色,是那木人,它又来了,殷疏雨闭上眼睛。 那香大概要燃十分钟。嗯,三十秒已经过去了,还有九分半。她鼻青脸肿地躺在墙角,摸出花月宝鉴,“猪八戒,别睡了,快出来,该你打架了!” 黑皮猪蜷在镜中的雾气深处,嘟囔了一句:“俺老猪还没睡够。” 殷疏雨只好放下镜子,试着握住剑柄,用剑格挡。 然而群芳过是柄软剑,她没有力气,也不知道如何发力,剑尖软软垂下,木人的招式一成不变,冷硬光滑的拳头还是朝着她脸砸。 那学官说得没错,有两件法宝不是什么好事,她一件都使唤不动。 不……不对,这是童生的武试,这是一个用诗驾驭一切的世界。用诗,她应该用什么诗?有什么诗,能够让这木人停下来。 停下来,一秒钟也好。殷疏雨的意识接近涣散,连微念读书的图标也显现不出来。 有什么诗,是表示距离相隔遥远的? 她把眼睛睁开一线缝隙,灰扑扑的棕色进入视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想,再挨一下子,她肯定就晕过去了,这香只有人清醒的时候才算数,她必须坚持到香燃尽的时候。 嘭!嘭!嘭! 很好,她挨了三拳头,但还是醒着。那一柱香还在燃着,没有熄灭。 又来了,木人的棕色仿佛漫天匝地,无论如何躲如何滚到一边,也躲不过。 没有必要了,她闭上眼睛。 “我居南海君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相思隔海,音信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