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和诺特一起去霍格莫德。我们通过霍格莫德,又前往另一处更加安静的麻瓜小镇。它在距离海岸线数十英里的地方,周围的建筑都是灰白色的,芦苇密密麻麻生在水面上,鸭子与天鹅与垃圾一起在河水里游泳。 在更往山上去的地方,有一座已经坍塌的石拱门,上面竖着鲜红色的十字架。 当我们抵达的时候,教堂——圣克莱门特——正安静地沉睡,酒吧老板昏沉地摆弄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中午时还是有酒鬼醉醺醺地倒着,收音机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被割开的气管。 我从老板手里接过,拨弄几下就将它修好了。老板高兴地免除我们的酒钱,我将机器随意地放在桌旁。 我听的是国家电台,因此它从不播放广告,只是用最新的陈词滥调轮流播报新闻和评论。诺特好奇地碰了一下,手放在按钮上,接着又飞快收回。 他掩饰地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就被杜松子酒里当归的气味呛到。 “它单独喝的时候有四十度。”我说。 他笑了一下,笨拙地将酒杯推远。我给他点了一点烧茄子配面包,让他的胃不会因为酒精过于难受。 收音机换到另一个电台,它是私人的,广告代替了音乐。但是那些广告也是陈词滥调,以至于我难以分清究竟是这个富庶的旧东西好一些,还是那个忠诚的旧东西好一些,更何况现在我只是一个昏沉地走出来散散心的劳累人。 我在杜松子的腥味中朦胧知道,自战争开始以来,欧洲大陆的公路上已经死了几万人,车臣的年平均数是死一万,伤数万:整整一支缺胳膊少腿、又聋又瞎的大军——当然,其中免不得一些大脑残缺的疯子。 议员黎里坡·黎里坡——这个名字差点令我产生理解障碍——被这个数字激怒了,他建议采取一个绝妙的措施。 不过我当时走神了,因为我还在思考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直到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听到同样一条新闻重播:名字像摇篮曲一眼的议员黎里坡·黎里坡提议:吊死这场战争的任意一方首领。 这个提议由英国人提出,像是说梦话一样,却又在酒馆里引起轩然大波。寥寥几个酒鬼和老板谈起来,觉得国家不应该参与一场海洋另一边的战争。 接下来我听到黎里坡·黎里坡本人的声音:他谈到了对死亡的战斗和为生命的斗争......“斗争”,这个词他重复了足足四次,使我想起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巫师、魔法、旗帜、标语、为未来斗争、为正义斗争、为和平斗争、为和平斗争,直到大家消灭大家,当然,还要加上一些英国人特有的智慧。 我们得为一些东西“斗争”。 这时候我又走神了,等到我清理完思绪时,我听到的是一篇关于园艺的评论。 我调到另一个电台,那个电台正在将黎里坡和他的臆想死刑。我终于理清楚一些逻辑:人们用战争制造杀戮,但是我们不能禁止战争,因为战争是国家的手段;一部分归咎于士兵,可是我们不能禁止征兵,因为征兵是国家的权力;一部分可以归咎于议会(姑且这样称呼那些组织),但是我们不能禁止议会,因为这会破坏国家的自由;一部分战争的引发是领导者一人的愚蠢,这终于揭示出敌人的弱点! 勇敢的斗士选择拿起武器,杀死“首领”! 黎里坡万岁! “派丽可,你真的确定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吗?”诺特贴在我身边耳语,“她一定会对付我们。” “她很早之前就在对付我了。”我说。 我们之间又陷入一阵沉默,诺特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但是又格外享受这段时光。我则昏昏欲睡,将大脑放进酒精里。 再次唤醒我的是一个醇厚迷人的声音,酒馆老板称他为——安格托,播音员安格托今日没有什么公路上的新闻可以说,于是,他讲了这么一个事: 昨天夜里,有一个姑娘背朝着汽车驶来的方向站在马路上。三辆车子,一辆又一辆地,都看见了她,都在最后一刻想避开她时冲进沟里,死伤了好几人。这个想自杀的姑娘看到未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站起来走了,除了刺耳的笑声外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关于她的存在是从伤者的证词中得知的。 她是一位有卷曲黑色头发的美人,穿着怪里怪气的黑裙子,身材高大,表情诡异。 我站起来,将收音机放回柜台,对诺特说:“我们该回去了。” “下午和你的朋友去约会吗?”老板问我们,他说,“我记得你们,有一年,你们在镇子上住了一个夏天。” 他令诺特有些不安地躲在我身后。 “我们不住在镇子上。”我说,“下午我们还有课后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