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派丽可,他叫西奥多。” “好吧,祝你们玩得开心,派丽可,西奥多。”老板轻快地说,他像是香肠一样的手指在收音机上大力拍了一下,电台立刻转向柔和的音乐。 我带着诺特去探望特里劳妮。他看上去有些不安,至少没有酒馆中那样放松。 今天教授的状态不错。她靠在床边,能够认出我。马特尔医生给她后背垫了一块枕头,她苍老发皱的手摸上我的手背,微凉柔软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派丽可,你看见那个钟了吗?”特里劳妮指着病房门口说。 她说:在钟面上,指针绕圈转动。黄道十二宫也是一样,如同占星家所绘制的,像一个钟面。 占星是一只钟,不管人们是否相信占星的预言,占星是生活的隐喻,因此,占星蕴含巨大的智慧。 占星家的预卜,往往是画一个圈,这是天体图像,再把圆圈分成十二个扇面,每个扇面都有一个标志:公羊、公牛、双子,等等。在这个黄道十二宫里面,她随后画上在你出生时,太阳、月亮和七大行星所处正确位置的符号。在十二等分的钟面上,她不规则地写上九个数字。 九跟针就在这钟面上旋转:这就是太阳、月亮和七大行星,就像在你的一生中它们在天空中的运转一样。 “在你出世时这些星球形成的古怪位形,是你的生活持久的主题,这种位形难以理解的特性就是你人格由数字显示的标记。”她说。 “占星术教会我们宿命论:你将逃脱不了你的命运。不过在我看来,占星术道出的是某些更加微妙的东西:你逃脱不了【生命的主题】。” 她拉住我的手,“你看,派丽可,如果一个人试图在生活中重新建立一种新生活,与先前的生活毫无关系,那是必然失败的。生活总是由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砖头、同样的问题构成。他们最原初可能认为的‘新生活’,不久就会显现为过去生活的简单变异。” 特里劳妮告诉我,她认为占星就酷似一只钟,钟是终结。 指针画完一个圆圈,就是为了回到当初发生的地方,这时,一个阶段结束了。在占星图的钟面上,九根针以不同的速度旋转,随时指明一个阶段的结束和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她说,人在年轻时代无法明白时间如同圆圈,她会认为时间像一条路,笔直地将人引向总是不同的地平线;她还未意识到她的生活只不过包含一个主题;可一旦生活形成最初的变化,她就意识到这一点。 特里劳妮大约十八岁时,前往一个麻瓜乡村游历,一个大概只有她一半年纪的小女孩拦住她,问她道:“女士,请问您现在几点钟?” 这是第一次一个陌生人称呼她为“女士”,在晦暗的少年时期,敏感与天赋给她带来诸多揣测与恶意,她很激动,认为看到一个新阶段在她的生活中开始了。随后,她又全然忘记这个插曲,直到有一天,一个学生对她说:“你年轻时,莫非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第一次一个学生不含恶意地提到她的青年时代。此时此刻,从前问她几点钟的小姑娘形象又一次回到她的脑海里,她明白这两个女性形象中存在相当亲昵的关系。这是偶然遇到的、本身并无意义的形象,但是当她开始将两者联系起来,她们就像两个决定性事件,出现在她的钟面上。 “我本来应该还有事情要告诉你的,派丽可,但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不过是此事。”她说,一种焕发生机的光彩在她眼中闪现,“设想一下吧,派丽可,我的生活被安放在一只巨大的中世纪时钟上。” “譬如说:我从前上千次经过那只钟,大钟敲响了,钟面上有一扇窗打开,里面跳出一个木偶,这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在问几点钟。多少年后,当一根针走到下一个数字时,大钟敲响,窗户又一次打开,走出另一个木偶,一个学生说:‘当你年轻的时候......’” 教授的手开始发热,变得滚烫。诺特惊慌地大叫起来,飞快窜出去找马特尔医生。当医生与他走进来时,我已经抱着教授的头,将她平整地放在病床上。 特里劳妮已经不用在医院支付任何代价了,她的生命变成喷泉,在圣芒戈的石头盛水盘中,如热雨一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