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圆月悄然爬了上来,碎银般的光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这片旷野之上,除了不知名的虫子发出吱吱地鸣叫,再也寻不出别的声音了。 行围统共历经十五日,在这期间内,帝后入住别宫,而臣子则在附近扎起营帐。 燕无畏还要批阅奏折,且十五刚过,眼下是不会来嘉月房中过夜的。 嘉月回了寝殿梳洗去一身尘土,墨发还半湿着,便临窗坐了下来,支开支摘窗远眺。 别宫筑在高坡之上,展眼望去,坡下的一个个大帐里透着暖色,犹如繁星点点。 春桃走了过来,一边拿起巾子掖着她的湿发,一边劝道,“娘娘头发还没干头,夜里风大,怕是要留下头风的,还是关了吧。” 嘉月抬眸问:“柳明可打听到了?” 在天黑之前,她便让春桃去找柳明,为的只是留意魏邵的动静。 当然,她的计划,除了透露给极信得过的仲夏、忍冬,春桃这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的。 春桃倒也机灵,只说今日燕王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娘娘,导致他无缘魁首,心头愧疚,欲赏赐些东西以表歉意,柳明深信不疑,一点也没怀疑她真正的用意。 春桃道,“柳明说,燕王独来独往,大帐也扎得比别人远些。” 她朝窗外指了过去,“喏,这处就是啦。” 嘉月勾头一看,果然见一处平原里格外黯淡,连大帐也显得冷冷清清。 她心底暗暗想,真不愧是他,乡野出身,为世家不齿,又非左右逢源之人,在他肃清朝堂之时,也得罪了不少人,因而倒也合乎情理……也愈加方便她行事。 嘉月拢下窗,以指做梳,三两下就梳顺了已干透的长发,并随手一扭,在头顶绾了个发髻。 春桃立马递了一支桃木簪过来,她往里一插,干净利落。 春桃又寻了一块乌纱出来,左右一叠,覆在了她头顶,把多余的布料折了进去,在后脑勺打了一个结,软角幞头便扎好了。 大盛以来,民风还算开放,女子男装很常见,嘉月以前习武之时,时常穿圆领袍,因而春桃她们也极擅长扎幞头。 接着她换上一身玄色的袍子,边扣上襻扣边嘱咐春桃,“我一走,你就把灯熄了。” 春桃低眉顺眼地替她整理袍裾,“奴婢省的应当如何做。” 嘉月点头,推开窗,往窗外纵身一跃,很快就融入夜色之中。 春桃照吩咐把所有灯都熄灭了,却仍是不放心,心头惴惴地站在窗边关注外面的动静。 而那厢的嘉月,躲过了重重禁军,也终于来到了大帐前。 帐前只留着两个禁军把守,若从正面突破,势必要引起冲突,因而她掩身于树后,绕了一圈,观察地形,静待时机。 过了须臾,帐内出了动静,禁军拨开油毡,走了进去,半晌,走出大帐时却绕开了大门,往后走去。 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她脚尖轻点,从树梢上落了下来,放轻了脚步,贴到帐前竖耳静闻,未闻人声,于是悄悄拨开了油毡,猫着身子探了进去。 她止不住腹诽:她这个皇后做得跟贼似的,可真算脸面都不要了,魏邵,你可千万要上钩啊! 帐内只有一盏银釭,一点灯火阑珊,周遭都只有蒙蒙的一层。 她蹑手蹑脚地挪到了屏风边上,越来越明晰的水声从屏风后传了过来,她屏住呼吸,勾头一看,只见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坐在一张小杌子上,俯下身,双手在木盆里来回涤荡着沐巾,接着捞起来,两手一扭拧干了水分,接着便开始擦拭着身子。 她没想到,会撞见如此香·艳的场面,正踌躇着,等他擦完了身子再上去与他深谈一番,于是往后躲了一寸。 不想,却碰到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那衣服刚一动,便被她急忙攥住了,只发出了轻微的一声窸窣声。 他耳朵一动,警惕了起来,把沐巾扔到了木盆里面,溅出了几滴水花。他则取过一旁的雪白的单衣套了起来,手上系着带子,锐利的眼风却瞄了过来,“谁?” 嘉月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绕过了屏风。 她做出了噤声的动作,“燕王别喊,是本宫……” 魏邵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了一圈,这才接着套上妆花锻的圆领袍,扣上襻扣,束好蹀躞带。 “娘娘漏夜造访,有何事吗?” “今日承蒙燕王相救,也不知你背上的伤究竟如何,本宫心里过意不去……” 她刚迈出了一步,就见他戒备地退了半步。 她不想自己竟被他视同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