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临元年,七月。 天边一碧如洗,不见一丝云彩。御和门散了朝,文武大臣鱼贯而出,边走边交头讨论着方才朝会上的事。 就在刚才的朝会上,余左通政弹·劾户部侍郎肖博山赌·博,铁证如山,肖侍郎不得不辞官认罪,然而皇太后和摄政王意见相左,最后只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停职半年,再由监察院重新考课入仕。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自先帝以来,首辅权势滔天,朝堂上更是有一套不成文的为官之道。 郦首辅九故十亲里在朝为官的人,往往在朝中如鱼得水,即便是个远亲小吏,别人也不敢轻易冒犯,更别提弹·劾了。 可新帝登基才刚半年多,就有人敢弹·劾郦首辅的外甥,且那人只是一个正四品大员。圣淑还肯定了他的作为,这是不是说明,圣淑已经起了打压首辅的心思? 走出了城门,官员们还在窃窃私语,“圣淑到底还是年轻,她也不想想,郦首辅一个三朝元老,岂是她一个娇女子和小娃娃拿捏得住的……” “莫说是她,就连先帝,还不是对抗不了郦家?” “等着吧,总有一日,她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话间,已经走到各家的马车前,于是拱手作揖,分道扬镳,车轮滚滚驶过长街,渐渐的分散在一抹层峦叠嶂的墨影中了。 当夜,嘉月召见了燕莫止,虚与委蛇后,又到了含情脉脉的辰光,她扑进他怀里,他也俯头温柔地浅啄她的唇,不染情·欲,仿佛是把她当作掌心的明珠来爱怜。 未几,他结束了这个吻,把头枕在她肩膀,薄唇贴近了她的耳,一点点滚烫而刺痒的气息裹住了她,痒得她止不住想躲,然而他立马伸出大手摁着她的肩,令她动弹不得。 “郦延良在朝中的威信已经根深蒂固,娘娘就没有想过,今日此举,反而会打草惊蛇?”他微烫的唇贴着她的耳,声音压得极低,可却字字清晰地传到她耳里来。 嘉月怔了怔,心忖魏邵果真厉害,这么快就察觉了是她所为,既然他都能察觉,那么其他人也肯定有所怀疑。 她扬起下巴,朝他无声地弯了弯唇,几乎是一瞬间,就勃然变了脸色,伸手搡开他。 眸光又扫到翘头案上的笔洗,疾步走过去端了起来,咣的一声,用力地摔到了地上。 笔洗碎了一地,水打湿了地面,迅速地蔓延了开来,她斜乜了他一眼,“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就可以左右本宫的决定!本宫是皇帝的嫡母,你说他是听我,还是听你这个假皇叔?” 燕莫止的嘴角一捺,脸色亦是结起一层冰霜,“娘娘不信任臣便罢了,什么叫假皇叔?臣是先皇的义弟,莫非有假?难道先皇驾崩,他的话便不管用了?” “谁都有识人不清的时候,再说人心易变,为了大绥着想,本宫扫清朝堂障碍,又有何错?”嘉月立马接口道,转头又一只毛笔朝他丢了过来,不偏不倚,笔锋弹到他的胸前,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 “障碍?莫非只有娘娘为了大绥着想,臣难道不是为了大绥吗?既然您把臣当障碍,想必也无须臣替你出谋划策,臣这便告辞了。”燕莫止拂开毛笔,冷冷说道,眼风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洋洋洒洒离去了。 待他一走,仲夏等人立马围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娘娘和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仲夏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问,“怎么还摔上东西呢?” 忍冬骂道:“定是那摄政王不识好歹。” 春桃觑着嘉月的脸色,倒是从容淡定,不像是刚发过火的样子,心底起了疑。 嘉月见她们忧心忡忡的模样,反倒安慰起她们来,“不要担心,本宫没事。” 三人只好劝她不要置气,收拾完碎片后便退了出去。 廊庑底下,柴维掖着两手等着她们出来,一见到她们,立马迎上来道,“娘娘怎么又跟摄政王起了争执?我刚才见摄政王寒着一张脸,身上那么长的一道墨痕……” 谁知三人听后俱是一笑,春桃更是拧起他的耳朵道,“你啊,原来躲着听壁角呢,娘娘的事,岂是你这等小卒可以打听的!还不快走!” 柴维哎哎地痛哼了两声道:“好姑奶奶,饶过我吧,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是一心为着娘娘好吗?” 仲夏道,“娘娘歇下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柴维一听,只得往二门外去了。 第二日,燕莫止直接告病没来上朝,廷臣们心里都有些纳闷,这摄政王人高马大的,怎么就病得上不来朝了,不会是有什么秘辛吧。 结果刚下了朝,一个言之凿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