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前些时候一顿餐食,牛闰林该是打退堂鼓了。 秦巧推开门,院子里哼哧磨木头的声音持续不断,间或交杂着牛闰林说话。 看那处堆放,新砍伐的整树已切割成长短宽厚不一的板材。 阮氏错身迈出,瞟了一眼,“瞧着是有模有样的。” 秦巧回过神,提起脏水桶出门去倒。 再回来时,一并帮着阮氏在东墙边淋洗菜式。 早前院里下种的菜苗顶出嫩尖,绿油油的韭菜割一小刀,剁碎伴着面糊烫锅底,吃起来稀罕,也是这时节能调换口味的一种吃法。 崔三自己琢磨出来的竹水架子颇有意思,用时候从顶上舀满满一瓢水,一路相错搭拼接的竹台因为水分量的轻重来回跌宕,轮流到最底层的时候,正好淅淅沥沥的用来洗手洗菜。 阮氏新摘了几根细胡萝,拽过木盆在空地上接水,边问:“这后生放着好好的小掌柜不做,跑来咱家凑什么苦头?” 可不是自寻苦头嘛。 牛闰林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人,大早上非撵在崔三身后进山,回来时满身滚泥,头脸狼狈的样子,冷不丁还当他出了多少心力呢。 秦巧也无奈:“约莫还惦记着自立门户的事。” 阮氏想起这人来时提挂的小半扇猪肋,“是个不缺钱的主儿。盼着小白真能做成,到时有他出钱,你也不用天天砍柴营生。” 最关键,她这几天打听活计,想着能赶在开春前定好门路。 可惜没什么下音。 秦巧笑:“也说不准呢。” 就看昨夜草纸上绘得有样子的织机,真要是做出来,秦家的日子有个盼头。 时人一日吃两顿。 今日有客,且空腹进山给家中帮衬,阮氏便在日头微偏的时候忙活出一顿饭食。 绿韭面饼,自家腌菜,半盆焖骨,余的想凑个体面,阮氏实在没有本事凭空变化,只好坐了一炉熟水里边加了不少自家晒干的果子。 牛闰林倒不嫌弃,十分热情地道谢,吃的时候也不拘谨,比秦巧这个主人家还放得开。 秦丰收很喜欢他,非要坐在一块。 难不成一起进山生出了情谊? 秦巧猜测。毕竟这两个人一般般滚了半身泥,像是一块掉进什么泥坑。 “料子都开差不多了。” 饭罢,秦巧也凑到他们跟前围观,牛闰林主动解释道:“旁的不行,这刨方,我还做得来。” 刨方就是把开出来的木板材磨得光滑。 地上堆了不少卷起的刨木花,被关了一上晌的鸡子耐不住好奇,不住地用爪子在地上扒拉。 牛闰林刨方,崔三接他下一道工序。直角铁尺比照木材纵向,开出正角。 再往下秦巧就看不懂了。 只崔三捏着细炭条在木材上划出一道道痕线,间或从一侧桌上拿起制好的榫卯比量。 其中最令秦巧新颖的,乃是一根六纵面的圆木。 她一个外行来看,崔三攥着小斧凿钉,叮叮当当的,忙活得有声有色。 牛闰林解释起来:这是在开卯、这一步是正圆,这是在修型。 哦...这是在开卡口? 崔三闻声回头,对着二人点点头。 开卡口? 秦巧留意一番,数出光是开卡口的细杆竟有十四根。且根根长短不一,还分粗细,有些口子开在正中,有的口子开在偏侧。 她回忆了下昨日在灯下看过的织机图样。 深觉这份活计,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起呢。 身侧牛闰林满脸惊喜,有时还出声请教。得到答案之后,口中赞美之辞滔滔不绝,足以看出他对崔三的信服。 秦巧看出自己在一旁帮不上什么,索性不再过问。 很快夜色弥漫。 牛闰林眼巴巴地盯着空地上已经开始搭的机架子,实在不想离去。 “反正家里放了两日轮休,明日再回也成。” 话说到这一步,秦巧只好将他安顿在胡老家中。 送走了人,崔三直回了南屋。 自打圆房之后,他便搬挪铺盖,和秦巧住在一块。 南屋子地上支起竹架子,火光闪烁,随着他进门,憧憧人影投映在悬吊的东西上。 他认出那时昨日换下的床褥,心头一热。 秦巧侧躺在床上,手里捻着织机图样纸,意图从中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