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药效随次数递减。从一开始的幡然醒悟下定决心,到越听越痛苦,越听越不堪,最后逐渐麻木。学生们心想,好无聊啊又说这些,什么时候下课啊,想上厕所了。 人的决心和耐心一般,不能从一而终,学生的更是如此。 在白勇这次疗程期间,有一位同学,从头到尾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好似耳朵里塞了棉花,一点没听见。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她耳朵里塞了东西不假,不过不是棉花,是耳机。 将歌声从耳边挪开,那位同学摘下耳机,用手揉了揉有些不适的耳蜗。在白勇声嘶力竭的激昂中,她略带困意地眨了眨眼皮,趴在书桌上,旁若无人的睡了起来。全程没看白勇一眼。 她周围的同学好像并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在想,白勇接下来还要叨叨多久。这差不多小半节课过去了,等会下课,去小卖部买什么味的冰棒?等等,他不会一直说把课间也占了吧?! “唰——!” 一反常态,白勇这次没有无视那位同学的嚣张举动,他抄起面前的书,朝那位趴在桌面的同学,当即扔了过去! 翻滚的教材在教室上方划过一道不规则的抛物线,纸页声越过十多位学生的头顶,精准地砸在那位睡觉同学——同桌的头上。 “咝!” 被砸中的倒霉女同学吓得颤抖了一下,整个上半身都起伏了十公分。惊慌失措中,她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头,连惊叫声都及时止住。整个人噤若寒蝉。 白勇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失误。更年轻时,他想着,为了人民教师的威严,不得已的时候,就得委屈委屈祖国的花朵。事到如今,他早已习以为常。 但为了弥补那位女同学,他用更大的声音吼道:“徐蔚七!!!” 声如洪钟,震耳发聩。从教室到过道,直至环形楼中间的升旗台,打扫台阶的阿姨惊得猛一抬头,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 教室内,徐蔚七晃悠悠地抬起头,从白勇进班到现在,才第一眼看他。她简单开口说:“叫我?” “站起来!”白勇持续着吼声,面色涨红。 徐蔚七站了起来,后退的木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响,这次是用眼神询问:干嘛? “你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白勇怒视着她。 “听到了,你叫我站起来。”徐蔚七也看着他,普普通通地看着。 她眼角细长,柳叶弯眉,右眼下有颗泪痣,眉眼眨起来秀丽灵动,惹人喜爱。尚守恒从小认识徐蔚七,却极少与她正面对视。按他的话,说是徐蔚七右眼里有杀气! “看来你是一句没听见。”白勇放轻了语调,“我也是的,不该打扰你睡觉,应该完全放弃你。” 徐蔚七听到他这样说,终于有了交流的兴致。她把小腿搭在身后的椅子上,晃动膝盖站没站样,轻笑道:“前面的我也听到了,从高一到高三,听过不下百遍。” “听一百遍,你也没听进心里一个字。” “因为听腻了啊,啰里吧嗦,像我口吃的二姑妈。”徐蔚七弓下身子,两肘撑在课桌桌面上,语气怠慢,“接下来是不是说,如果我们人生走错了这一步,就只剩一条路了,打工。庸庸碌碌地过日子,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周而复始,在后悔和余恨中度过一生。哦,还有庸庸碌碌。” 白勇牙槽紧绷,目眦欲裂,瞪着与他对视的漂亮女孩。她十八岁,衣着光鲜,青春靓丽,却如此不懂事,不懂事故,不懂这个世界……如此惹人厌恶! 如果是其他同学,他大可以狠狠地打骂上一顿,再赶出教室,罚她去楼道站一天,去操场跑圈。可偏偏是她,偏偏是这个徐蔚七! “诶老师,”看他不说话,徐蔚七又开口道:“你一直在问我,有没有听到你说的话,那你知道,班上同学刚才在讨论什么吗?” “哎瞧我问的,老师大人怎么会在乎学生在想什么呢,你只关心卷子上的数字。” “那我现在告诉你吧,他们在讨论地震,大地震!” “讨论死了多少人,讨论有多少像我们一样——天天天不明起床,凌晨睡觉,天天在课堂上认真学习还避免不了责骂,天天想见父母却见不到,一打电话就是劝自己好好学习的同类——那些被楼房淹没,和桌椅黑板一起支离破碎的学生们。” 显然,徐蔚七说这段话的时候,加了很多主观看法。同学们是在讨论地震和伤亡,但看热闹较多,也没那么多同感。 白勇听完她的话,对她又有了点新的看法——那不知所谓的天真烂漫。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