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下,什么时候又不下?”小璨突发奇想。 “龙王”。 “龙王又是如何知道的,谁又说与他听了?” “天庭,玉皇大帝。”子不语怪力乱神,看来,圣人的这句话对小叔叔毫无用处。 “不止天庭,西游记里那乌鸡国的道士也会降雨呢,他写了咒符就下雨了。”我举一反三。 “那道士咒符上写的是什么?我也学了来,好给湖州下一场大雨。”小璨一向脑洞清奇。 “或许是青词?听说道士上奏天庭,就用朱笔将符箓写在青藤纸上。”素白表姐说:“嘉靖皇帝时,就要大臣写青词呢。” “那最后下雨了吗?” “不是写来求雨的,是求长生的。”罗家哥哥说。 再后来的事情,我们也不必问了,毕竟此时已经是崇祯年间了。 说着说了,不知道怎么就说道了,皇帝该不该让大臣替他写青词,我们一致认为是不该的。 小璨说:“那大臣是治国理政的,那青词又不是治国理政的事情,皇帝当然不该让人作青词,就像不该叫种稻子的人纺纱一样。” “大臣该怎么办?”她自己问自己,却又说不出来个办法。 我想,要是当了官,皇帝要我写我就写呗。万一我觉得他昏庸无道,那就不当这个官了,回家做丝绸生意。所谓: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何必钻那个牛角尖呢! 罗家哥哥深以为然。 素白表姐却不同意,说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小叔叔听了,点头犹如捣蒜,也不管那雨点子都淋到头脸上了。我瞧他定是说给素白表姐听的,那徐家伯父此去九江赈济灾民,必然就是这样一个忠贞之士。 待到雨停了,我们回去时,一转过葡萄架子,小璨将讲这段话说给祖母听。她讲的啰里啰嗦的,祖母却听懂了。对我们说,能够多想,能够思量事情的对错,是好事。 等小叔叔和罗家哥哥出去了,祖母却又跟我们说,男子有男子的忠义,为君为民;也有一团和气混官场的道理,那都是男子的选择。我们身为女子,不必过于迂腐,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舌头柔软却坚韧,牙齿坚硬却早落…… “那我还是做牙齿吧,牙齿好看!”祖母说了一堆,小璨却懵懵懂懂,只管笑着露出一排晶莹的牙齿来,如同一行白贝壳儿。 这场雨下过,秋意就渐渐浓了起来。 母亲的身体再次不好了。端娘说是今年时令怪异,先是夏天里滴雨不落,日头火球一般,害的母亲中了暑气;入了秋,又有大雨连日,狂风不止,害的母亲又着了风寒。 自打小璨捣乱,我们上午的课业就给先生停止了,说是不要叫小叔叔和罗家哥哥分心。于是我看完账本子,就来看母亲。 父亲最近没有远行,整日在家陪伴她,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地絮语。 我打起帘子,瞧见父亲穿着家常的褂子,正给母亲梳头发,见我进来,他连忙放下梳子。 我坐了不一会儿,母亲便叫我回去,担心过了病气给我。 我行了礼,顺从地走了出去,瞧见小璨正躲在帘子外头。既然她偷听,那我干嘛不偷听呢。看看父亲和母亲背后是不是又说我们坏话。 什么孩子……什么读书养气……这时节,端娘就在屋子里挂了薄棉的帘子,母亲的声音给阻隔的闷闷的,含糊不清。 父亲的声音倒还清朗一些,我听见他欢快地对母亲讲:“我又不是白乐天,文章十帙官三品,发愁着身后传谁庇荫谁,咱们家没有那些许家业,没孩子怕什么呢!就真是不成,还有如圭呢!” 我们从门帘的缝隙里瞧见,母亲听了这话,立刻去捂父亲的嘴。手还没撂下,却又哀哀地哭了起来,好像父亲骂了她一般。 正听着,端娘擎着两碗莲子心茶走进来了,不由分说地就撵了我们出去。 “母亲为什么不喜欢白乐天?” “什么是文章十帙官三品?他为何急着将这两件事物脱手? “这有关小叔叔什么事?” “父亲怎么没有孩子,我们不就是?小叔叔又怎么有孩子,他才同颖棠哥哥一般大呢!” 小璨连珠炮杖一样问个不休。 我毕竟年长了几岁,心下了然。母亲与父亲结婚以来,已经十余年,膝下犹虚。三年前小产,去年又小产,身子越发不好,这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至于我和小璨,女孩子终归是要出门去的,那便算不得了。 可是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