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连天的雨幕不见青天,如同孟听芸这荒腔走板的一生,沦落至此见不到天日。 孟家偏院里,孟听芸躺在木板床上,单薄的寝被勉强遮住她羸弱的身体,昔日京中璀璨盛丽的美人,如今已是形容枯槁,惨淡憔悴。 “嬷嬷,求求你,给姑娘请个大夫吧,求求你了!” 雨歇了,旧房檐上汇聚的雨滴啪嗒滴在坑洼不平的石板地上。琥珀跪在院门前,拼命给守门嬷嬷磕头,求她给孟听芸请个大夫。 “琥珀姑娘,你也别求了,我们只是当奴才的,做不了主,今儿夫人特地吩咐了,守住这院子,谁都不能出去一步,你求我也没用。 “你也别怪夫人心狠,要怪就怪你家姑娘自己作的,如今她名声毁成这样,连累府上几个姑娘,夫人肯劈个独院儿给她住,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守门的嬷嬷如是说,琥珀见嬷嬷不松口,也不磕头了,也不管自己额头上血淋漓了,发了狠抓住守门嬷嬷的手,狠狠地说:“你这老毒妇,我家姑娘是皇帝钦封的郡主,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陛下治你们的罪?你今天要是不救我家姑娘,我拼死也要你偿命。” 守门嬷嬷被她抓的吃痛,也甩不开琥珀的手,“啪”地一巴掌用力扇在琥珀脸上,琥珀到底还是年轻小姑娘,比不得几十岁的嬷嬷有气力,登时被打偏在地上,头发衣衫全都沾上泥水,脸上赤红的五指掌印,嘴角被打裂得出血。 “呸,什么东西,还陛下钦封的郡主,不过是个被休弃的小娼妇,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实话告诉你,今儿忠顺伯府娶妻,夫人让我们守在这儿就是不准她发癫去搅和,别说请大夫,今儿她就是死在这儿,尸体也得等明儿来抬。” 滴水又漏风的室内,外面的话一声不落的传进孟听芸耳朵里,她只觉得嗓子眼痒得厉害,用帕子捂住口,连连咳嗽了几声牵动五脏六腑,连呼吸都是痛的。 琥珀求不了嬷嬷,又听见孟听芸的咳嗽声,又回到孟听芸床前,看到孟听芸手帕上的血,琥珀抓着孟听芸的手流泪。 “姑娘……” 姑娘又咳血了。 看着琥珀脸上血泪相和流,孟听芸艰难地伸手给她擦掉眼泪。 “不哭,我已是不行了,有些话要告诉你,”她已经病入膏肓,说话都是有出气没进气,“明觉寺后山那棵歪脖子树下,有一匣金银,我死后你去把翡翠的尸首找回来,好好安葬了。带着余下的钱,去过自己的日子……” “姑娘,别说了,奴婢给你倒水……”琥珀抽泣着伸手床头的茶壶,连水也倒不出。 “还有,”孟听芸用尽所有力气拉住琥珀,她还有好多话要叮嘱她,琥珀和翡翠两姐妹自小跟她长大,翡翠已经走了,她希望琥珀好好活下去。 “那些钱原是给你和翡翠攒的嫁妆,我富贵半生,却鲜少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那一匣子东西,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是我真正有的。” “原是想等你和翡翠找到携手白头的人,给你们当嫁妆,可我自己一腔真心落得如此下场,不愿你再重蹈覆辙,什么情爱、婚姻,统统都是假的……”她说到激动处,又咳出一口血。 孟听芸拂开琥珀给她擦口的手,继续道:“我被休弃我不恨,可我并没有挪用公款、没有害张氏的孩子,更没有与人私通,他们……他们不能把这些罪状往我身上扣,我是清白的……” 她说完这些,久已干涸的眼泉又流出两线悲凉的泪水,双目茫茫望着床顶破旧的纱帐,遥遥记起当年明觉寺的灼灼桃花下,玉树临风一少年,彼时她以为,那会是她一辈子的良人。 *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唢呐吹一生。 盛京城里长街上,忠顺伯府迎亲的队伍穿过长街,唢呐声中新郎高头大马向众人还礼,接受众人的恭贺。 这样大喜的日子,无人在意孟府偏院那位热闹一时的昭宁郡主、忠顺伯府休弃的下堂妇,在冰凉的木板床上,香消玉殒。 孟听芸死了,她的魂魄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剥离出她的身体,飘出宅院去追随外面十里红妆的婚嫁队伍。 新郎薛文旭是忠顺伯府的嫡长子,如今朝堂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新娘是伯府的远房表妹,虽是继室,但伯府为了表示对新娘的重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一样都不少。 花轿到达伯府门前,孟听芸环顾四周,人人笑脸迎人,处处张灯结彩,她当年成婚时有盖头遮挡,没看过薛家娶亲原来是这幅盛况。 喜婆和婢子们将红绸一头放在新娘手里,另一头交给新郎,口中说着喜结良缘的吉祥话,簇拥着新人拜天地,入洞房。 孟听芸的魂魄飘在半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