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宽大,袖口的线头也有些磨损,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衣裳的下摆来回飘荡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眶上仿佛被投射下了两团阴影。 明明是个舞勺之年的少年郎君,却静如磐石,又如幽暗的潭水,安静、疏离、冰冷彻骨,一眼望之,深不见底。 空妙抬眼打量了张巡一会儿,就将视线转移到墙角处的两只欢跳不止的老鼠身上。 现在,这小子一定很得意吧。 今夜过后,他空妙郎君花了十几年才积攒下来的江湖名望,就会被钱塘县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酸少年取而代之。 这少年心机深沉,宁愿与好友割袍断义也要将空妙郎君擒获。他费尽心思、精明似鬼地筹谋,这下,总算是可以如愿了。 空妙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欣赏墙角的老鼠。在他先入为主的念头里,张巡远远不及那两只臭烘烘的老鼠可爱。 所有负责看守北监的狱卒都被张巡遣在牢房之外守候,没有他的传唤,任何人不得私自窥探牢房之内的动静。原本还对张巡的能力半信半疑的人,这下全都彻底折服了,对他的命令奉为圭臬,无有不从。 没想到,张头竟真这么厉害!居然真能将空妙郎君给抓到咱们新城县衙的牢狱里来了!要是把这消息传播出去,不仅整个钱塘县都会被震惊,县衙之中的每一个人脸上也有光啊!等彭县令从长安述职回来,何愁不会有赏赐? 狱卒们热烈地讨论着,完全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他们越讨论,心中对张巡的佩服就越深。在他们眼里,张头尚未到弱冠之年,便已经绝顶聪慧,他日更是前途无量,恰如说书人柳先生口中那位诸葛孔明一般料事如神。 每个人都暗自打定主意,往后一定要跟着张头好好干,全然没有意识到张巡再过些时日就得返回书院了,到那时,他们想巴结也巴结不上了。 狱卒们得了张巡的命令,言听计从地守在北监之外,不论他们心里对张巡正在与空妙郎君说些什么非常好奇,也绝不偷听。 他们不会想到,在大牢之中,根本无人说话,只有空荡荡的风声。 大牢之内死寂如冰,两个人之间气氛森然。 石壁上浸过油的火把还在燃烧,是整座监牢里唯一的热源。 空妙蹙着眉头,微微喘气。 这算什么?难不成这个狡猾的少年又想搞什么无言的审讯?以沉默击溃人心? “喂!”空妙终于坐不住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便是!” 白衣少年终于抬头了,眼眸深处里居然盛满了怒火,他声音冰冷:“为什么要走?” 空妙被问得愣住了,他结巴着说:“什……什么?” “我问你,当年为什么要走?”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两块黑色的坚冰,张巡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语调上扬,尽显严厉,“为什么要丢下你娘?” “因为……因为……”空妙结巴着,完全答不上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质问过,他立即起身,愤然道:“关你什么事儿啊!” 真是莫名其妙。 这小子该做的,不应该是审讯他这么多年来的偷盗之事,然后再事无巨细、添油加醋地写下罪状,并在其中夸大空妙的恶行,凸显自己的才干,然后再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逼迫他在罪状上面签字画押么? 怎么反倒审问起他早年离家的事情了? 空妙如同被人一脚踩住了尾巴,立即炸了毛。若是盘问其他的事情,他完全无所谓,可若是说起这些家事,他恰恰最不愿意提起。 心中有愧的事,往往最难以面对,也害怕被他人提起。 张巡不答话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摞熟宣,从木栅栏之间的缝隙里递给了空妙,“你自己看看吧。” 空妙狐疑地接过,蹲下身,将这一摞叠放在一起的白纸一张一张展开在干燥的枯草上。不一会儿,五张略有差别的画像就摊开在他面前。 “这里放着的,是林婆婆的十五年。”张巡缓缓开口。 空妙怔住了,他认出了画像上所绘之人,五张画像,都属于同一个人——他的娘亲,林婆婆。 “三年一张,一共十五年。”张巡也蹲了下来,语气温和平淡,“按理来说,户籍文书三年一造册,三年一存档,意在及时更新居民的户籍变化,面容变化,掌握人员流动迁徙的情况。随着年龄增长,人的面容也会随之变化,每当县衙的文吏在为居民绘制画像时,力求写实逼真,会详细呈现人物的面容特征,以便官府能够在必要时查找核对。在追拿逃犯时,就能以留存的户籍文书画出最贴合逃犯面容的海捕文书,让犯人绝难逃脱法网。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