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雪越下越大,慈宁宫外的树在风雪中发出簌簌声响。
司湛打着油纸伞,江神聆躲在他的披风里, 躬着身子低着头, 一路往偏殿走去。
江神聆一直垂着眼皮看脚底下的路, 雪花飘在地上, 还未堆积成型,只剩湿冷的雪水堆在地砖上。
绣花鞋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脚底的寒气直往小腿上窜,很快浑身都冷透了。
她想,要如何与王爷说呢。
其他都可以借做梦解释,唯有一桩她不想说,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经嫁给了司洸,曾经是他的嫂子。
以江神聆对司洸的了解,他对两个弟弟——瑾王和瑞王都很优待。
前生王爷死后,司洸曾写了千字悼词悼念他。司洸每每提起他都露出悲色。
成国公府的嫡女在宴上献艺, 弹了一曲《梅花引》, 她觉得成国公府的嫡小姐技艺出众,司洸却冷着脸直言, 不及瑾王分毫。
所以最初江神聆找上王爷,也是想着,她就算答应了司洸万寿节献贺礼,事后反悔,司洸看在她嫁给了瑾王,成为了他弟媳的份上,他优待弟弟,便也会放过她。
她这些时日, 发现瑞王每次见到司洸都叫他“洸哥哥”,而王爷却尊敬地叫他“殿下”。
司洸和司湛两人可谓是兄友弟恭。
她要是告诉王爷,她前生曾经嫁给司洸多年,那王爷想到她今生百般撩拨他的所为,会觉得心里膈应吧?
她与王爷相处时,总是她主动为多,若是不让他知道她曾经嫁为人妇,那她的这些不够端庄自持的举动,还可以说是在话本里学到的。
若是王爷知道了她的前世,难免会想,你曾经是我的嫂嫂,你和我兄长什么都做过了,你用在他那里学到的经验,来对付我么?
她和王爷才成婚,彼此都还不够了解,若是让王爷留下了这种印象,那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江神聆咬着下唇,脑内轰鸣,曾经和司洸做过的那些羞耻的事情竟然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马车上的。
书房里的。
避暑山庄的后山树下。
温泉里。
艳色的鸳鸯肚兜、铃铛、薄纱的……
天呐。
风雪之夜,江神聆羞耻得脸快熟了,她攥着司湛的披风,连忙甩着脑袋把那些浮现脑海的污秽驱离出去。
总之,这件事不能说,其他的事情可以交代一二。
到了偏殿,司湛推开门,房中炭火温暖,迎面来的温热犹如暖春。
江神聆冰冷的面颊被殿中的微暖一熏,浮起层层酥痒的鸡皮疙瘩。
她坐在暖榻上,正要弯腰脱去湿透的鞋袜,司湛放下伞,先一步蹲在她面前。
“我帮你吧。”司湛蹲在脚踏旁边,捏着湿透的杏黄色蜀锦绣花鞋,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冷的脚踝,那触感,便知她连骨头缝里都是寒的,“我去打盆热水来。”
“不用了,我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就暖和了。你别去了,你衣裳都湿了,快换下吧。”
江神聆看他右边大半边衣裳的颜色深于左边,方才她一直靠在他左边的怀里,他把伞都遮在了她的身上,
他半边身子都湿着,不知道多冷呢。
司湛还是出去了,不时端着铜盆进来。
他蹲下,帮她脱去鞋袜,他的手心也是冷的,但比她的脚底要好上一些,他抬手托着她的脚放在铜盆里。
盆里的水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浮起来,萦绕在司湛低下的面颊上。
他身上湿寒,樱色的薄唇颜色更淡,看着像是昏粉中带着浅透的白。
江神聆的双足浸泡在水里,水瞒过了脚踝。圆润的脚指头舒适地翘起来。
司湛托着她的脚,热水漫在他的掌心,他心口跳得慌乱,手中是盈润冰凉的触感,她的裤裙往上掀起,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腿。
他慢慢收回手,指尖从她脚底滑过,江神聆脚背霎时绷直,脚趾又慢慢蜷缩,一股钻心的痒意直攀上脊骨。
司湛盯着她逐渐红润起来的脚背愣了一会儿神,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脸上却燥热了起来,江神聆抬手指向架子,“你,你快去把衣裳换掉。”
“好。”司湛起身走向晾着干净衣裳的木架,背着她说,“神聆,你说到了偏殿,便会告诉我缘由。”
“哎。”江神聆叹了一声。
“我会做一些怪梦,梦里能看到一些将来的事情,光怪陆离的片段。我曾经在梦里见过,初雪落下的这夜太后仙逝,所以今天才急切地叫你来慈宁宫。”
“我之前是想,我们才认识不久,我对你说做梦会成真啊什么的,实在有些诡异,我怕你会误会我是那种不着调的人。”
司湛脱下湿掉的衣裳,他出去打水时,头发也湿透了,他拆下玉冠,拿起一旁的干净布料擦拭青丝。
江神聆看他脱下衣裳,露出紧实的脊背。
他乌黑湿润的发垂在窄腰上,下半身穿着雪色绸质的裤。
宫灯的亮光从斜上方落在司湛的身上,他面前的座屏画着月夜中的云海青山。
他站在那里擦拭发梢,恍如梦寐中座屏里的云间雪化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