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远淡淡一笑,道:“寒族太子惨死在我国是大事,墨羽你速速去禀明皇兄,请他圣裁,此处血腥,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牵起赵韵宁的手。
赵韵宁懵懂地跟着陆霁远往外走,路过陆愉仪时,还留心看了看。
陆愉仪伏在宁岑肩头,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在哭,身子一个劲的在抖。
宁岑的脸色却没有异样,他温柔贴心的安慰着陆愉仪,仿佛对陆愉仪的情绪失控,没有半分好奇。
桂嬷嬷不在,跟在陆愉仪身边的是个丫鬟。
那丫鬟估计是不知陆愉仪和卓定的前尘往事,此刻看着陆愉仪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些不摸着头脑。
赵韵宁来不及细看,便被陆霁远牵着走出了屋内。
他们并肩走着,没走出几步,便迎面奔来一众人,想来被陛下吩咐来看卓定伤势的,他们见了陆霁远匆匆行礼,便慌张而去。
原本庄严肃穆的祈福忌日,却变成了寒族
太子的忌日,料是谁没想到。
一时之间,寺庙之内人影繁乱。
皇宫亲眷们的马车匆匆下山,再无来时的端庄气派。
楚王府中,云澜院里。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卓定为何会惨死在血泊之中?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口。”此刻再无外人,赵韵宁将憋在心里半日的问题,尽数问出。
陆霁远也不否认,淡淡道:“是本王做的。”
此话一出,云焕多日麻木的眼神也变了变。
“你、杀了他?”云焕试探着问道。
“嗯。”陆霁远淡淡的答,并无他话,似乎这不过是一件惺忪平常的事情,不值得人提起。
云焕不说话了。陆霁远的手段,其实说起来,他也是见过的。
两年前,陆霁远还在边疆戍边,他受邀去做军医。当时有一众小卒跟随陆霁远多年,却收了寒族的好处,一心一意的在军营里当起反奸,窃取军情后被陆霁远发现,他便是一个活口不留屠戮干净。
两年后,在
空山寺,他对寒族太子下手亦是干净利落。最开始的时候,云焕便是被陆霁远身上这种杀伐果决给吸引,才愿意与他为友的。
并且,其实在某些时候,云焕以为,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具有的某些品质。
平心而论,端庄上龙椅上的陆烨谦更喜欢逢场作戏,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为屏障,来抵御各方威胁。
而陆霁远则更习惯的便是刀刃相见,解决问题。
这才是云焕喜欢的方式。
“那你会不会有事?”赵韵宁在一旁,轻声问道,“寒族太子在京城横死,寒族人必定不会轻易服软。”
陆霁远漫不经心道:“我既有办法伤他,自有办法自保。”
“你如何自保?”赵韵宁接着问道,声音里隐隐约约透露着焦急,天家翻脸无情她是见识过的。
“你很好奇本王的事情?”陆霁远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看着她,懒洋洋道:“过些时日你便知道了。”
赵韵宁思索着他的话,话锋忽
转道:“你这样做,仅仅是为了给一秋报仇?”
哪怕陆霁远再轻描淡写,诛杀一国太子都是天大的事。她回京城后,从来未曾听过陆霁远主动去杀谁。
若只是为了一秋,那陆霁远的付出确实够大。
片刻后,听见陆霁远道:“也不全是。”
“还为了什么?”赵韵宁看着他问。
陆霁远端起眼前的茶盏来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他们中伤一秋是有预谋的。太后下令,要桂嬷嬷下扬州查你的来历,但是桂嬷嬷什么都没有查到。”
“太后便打起了小桃的心思,可你身边有个一秋,她武功高强,实在难搞。太后便先借着寒族的手先将一秋给除了,再推卸责任给你,让你情绪低落,好一举击破。趁着上头香那日,把小桃劫走,问问你的来历。”
这样一番严谨的安排,听得赵韵宁背脊隐隐发凉,宫里那位老妖精的手段果然高深。
如此说来,他也不全是为了一秋,还为着
一些自己。
她心中有一丝暖流划过,她抬起脸看着陆霁远,嘴唇轻动道:“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陆霁远淡淡道:“太后惯会用这些猫捉老鼠的把戏来捉弄人,她便是要你惊慌失措,猜不到后手,再出后手。”语顿又道,“为防他们再有后手,本王便先斩他一只手,也算客气。”
听完,她心里微微一动。
在自己记忆中,他与自己一般,是在阳春白雪里长大的孩子,他读的是孤本雅集,习的是君子六艺。那些人心的污秽,自己尚是在嫁了宁岑后,被痛骗了一番才懂得。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他也曾同自己一样,经历过一番沉痛的蜕变,却无法与他人明言,只得在反复舔舐伤口的同时,才学会这些。
还是他一直都懂得,只是从前他全心全意保护着自己,将这些复杂的事情通通揽下,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都掩藏在那双总是极其好看的双眸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