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是从哪得来的?是如何搬运进园子的?看的人心惊。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做出这样的东西来,除了杀戮,除了吓人,还有别的用途吗? 一声宛如放鞭炮的震耳声响从熏风堂后发出,余音袅袅,一路越过荷塘,到了水榭还不曾消散。小璨眼睛定定的看着,既不吃惊,也不赞叹,好像只是一颗石子投在了波心罢了。 这年秋闱,小叔叔和罗家哥哥去了应天府,却并没有赶考。 而是将一篇文字贴在了夫子庙学宫东侧的贡院门口。 “《荀子·君道》有言:上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刻与,以无度取千民。 今江南百业如斯言已。 自洪武皇帝受天命,设苏松道,本以理顺苏州府和松江府两地为要。然自嘉靖年间,税赋苛繁,征收无度。仅苏州府一地,六百万民,每岁上缴之赋税,全国十之一也。米粮年两百五十余万石,全国十之一也。缴纳供奉之丝绸布匹之属,与岁俱增。 然则,财税布匹,致以何用?或君上大兴宫室,或主官中饱私囊,或输入后金,以宁边关。名曰互市,实则岁币供奉。然则,边关未靖,蛮夷时时来犯。仅此一项,无异六国割地于秦,今日一城,明日又一城,损身以饲虎狼。 自崇祯十一年至今,一十三省,内则水旱蝗灾交至,州有饥民,路存饿殍,卖儿鬻女,求生不得。未闻朝廷有缩减税赋之举动,鞭挞催促之声不绝于耳。 外有倭寇劫掠水路,摧毁商船,令商旅闻出海色变,丝绸瓷器多有损失。未闻朝廷有靖边剿匪之诏书,劫掠横行之行不绝于目。 税者,租也,从禾,从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篇文字,我不想看,也只得看了,因为四处都在传抄,四处都在议论,一路从应天府议论到湖州来。 我瞧着上头写的是有道理的:什么官府该如何恒定税值?遇到荒年该照着什么标准减税?收上来的税费该如何划拨使用?如何将这些钱拿出来充实军营,保护黎民和商旅。为着不仅要节流,还要开源,如何要开海禁来,如何允许闽人自择下南洋去? 件件桩桩都是有理,可是没用。官府岂能听我们说?再说,千户老爷和推官大人听了就不要银钱了?周家哥哥和小叔叔比我还大两三岁,却这般天真。我真有些生气,只盼着上头州府的老爷们不要生气罢。 这篇文字,上头署的是周家哥哥的名字,让周家哥哥声名鹊起,为清流交口称赞,也让他被革除了秀才。 小叔叔说周家哥哥并不在意。 自从这件事以后,他再没来过,说是惹得朝中震怒,下令缉拿。若是巡抚大老爷震怒,那也还罢了,然而这时节,京中还哪管的了江南的口舌。 这些年,江南清流势力坐大,羽翼渐丰;锦衣卫却大受削减,听说有些政令甚至不能出京城了。这是之前在丝绸行里听说的,看样子,也许是真的。 如此一来,总算让人放下心来,我们和周家哥哥一同长大,不能不为他担心些。 再后来,又有流言说这位胆大包天的周馨远投笔从军去了,跟着左良玉大人到川陕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叔叔也是一起去的,临别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兄友弟恭什么的,怕是没有指望了。